☆、第31章盘古斧(1)
“原想放你自由,却还是要劳动你。更多小说 ltxs520.com”炎君须得紧抓着他颈处长毛才稳住身形,“将我带到那处,你便出玉清境罢。”
“我好歹还能带着你避上一避,你撵走了我,哪个顾得上你?”没有旁人,驺吾说话便十分地不客气,“我且不嫌你又胖了几斤,你倒先忌我有家室。”
炎君哑然,她决计不会料到自己竟有被人说胖的一天。
驺吾又道:“过了这一遭,我便叫我家那口子正经拜见你。”
她故作轻松道:“好,还得寻寻有什麽拿得出手的见面礼去。”
“念珠与簪子我都替你带来了,你在我背上摸摸。”
她伸手一摸,便摸到一个锦囊,里面正是阿傩的念珠跟瑶琼送她的簪子,感激道:“多谢。”她将念珠缠在手上,把簪子往头上一插。
驺吾忽道:“到了。”
饶是炎君身经百战,也不曾见过这等惨况。
飞雷激电,闪烁霹雳,喧轰震动,两军对立,以一柄约十丈长的巨斧为中心朝两边各退开数里,空出一大块空地来。雷声普化天尊、五雷使君与天庭征战元帅联手在那巨斧周遭布下层层结界,一众星官带领玉清府部众与天庭兵将在旁不断向结界中输入法力。
结界内红光跃动,那柄巨斧在结界内肆意挥舞,挥动一下便是一道红光。那红光撞在结界上,结界就裂出好几条缝来。一层结界挨不了三两下,有时甚至一击便溃。不时有红光从结界中飞出,朝着兵将袭去,一挨着就倒下一大片。
砍了脖子直接毙命还算是好的。身子被拦腰斩断,肚肠留了一地,稍微忍忍也就死过去了。最惨是那些断了手脚,血流不止,却还死不了的,哀嚎声声,场面森然,骇人闻见。
那巨斧形体还在不断暴涨,结界内红光愈盛,新结下的结界却越来越薄弱──耗尽众仙法力只是时间问题。
却不见曜华。
炎君边东张西望,边拍了拍驺吾:“你瞧见曜华了麽?”天色渐明,且电火交飞,能见度还是很可以的。
驺吾寻了个相比之下安全一些的地方站着,懒洋洋道:“他们那点慢吞吞速度就不要拿来跟我比了,估计还没到。”
她竟忘了,她的坐骑原是只相当目中无人的走兽。跟了她之後,也没有变得稍微谦逊一些。
又过了半刻,曜华与上生星君赶来了。他头也不回地从炎君身旁掠过,直奔盘古斧而去。
不多时一个绛红太极图却从前方向她飞来,在她头顶化形成一个罩子,将她跟驺吾都护在里面。
“神霄玉清八卦象?”驺吾细长的眼睛眯着,见那罩壁上隐隐有红色液体流动,“还用血加持了,他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啊!”
炎君瞄了头顶一眼,眼睛又紧盯着巨斧处:“今时不同往日,他自然不愿意我们拖他後腿。”
曜华腾空升起,立於盘古斧正上方,双手手势快速变换:“东方风雷,南方火狱。西方裂形,北方冥水。中央普掠,万变天神。地网八极,天罗四张。八方大狱,!到成形。疾!”双手交叠,结成扣状,朝着盘古斧按下。
巨大金色结界从天而至,将盘古斧严严实实地囚在其中。时不时乱飞的红光瞬时也被挡在里面,任盘古斧怎麽在里面挥舞,那结界就是岿然不动。
他左手捏天雷诀,右手将大梵招雷玉符写足九遍,喝道:“地雷,降!”
惊天旱雷就这麽电光四射地对着巨斧生生劈下。盘古斧受了雷击,在结界里胡砍一阵,终是安静下来。
众仙解了困境,仰头望见曜华天人姿容,玉清府部众齐齐下拜,高呼道:“参见真王!”龙师前呼,虎骑後啸,呼声雷动,万垫震惊。
五雷使君、雷声普化天尊与上生星君同时升到曜华身侧,不知在耳语些什麽。他立在高处,神情肃穆,威严天成。尔时,天已大亮,阳光从浓厚的云层中穿过,落下几道光柱,更衬得他姿容隽永。
炎君稍扬起下颚,眯了眼看他,嘴里嘀咕道:“日头怎麽恰好就这个时候出了?”
长琴赶到时,见到的就是炎君微抬着头专注仰望曜华的景象,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只要不是个眼瞎的都瞧得出曜华既能把盘古斧干脆利落地收拾了,天庭那些兵将自然也不再话下。炎君觉得战局已定,没什麽好再打下去的了。
事实证明她还是过早乐观。
安静了没一刻锺的盘古斧身形再次暴涨,飞速在结界内旋转,蓄足了力道。一道耀眼的红光闪过,那斧深深嵌在结界壁上,一条裂缝从斧刃处生出,贯穿了整个结界。“喀啦喀啦”几声过後,曜华的结界便也寿正终寝了。
盘古斧这次却没有再漫无目的地乱砍一气,它似乎找准了曜华,凌空虚晃了几下,便急速朝着他砍去。曜华闪身躲过,手中仙决换了一个又一个,皆封它不住。
上生星君提了柄剑,上前欲与它缠斗,将它的注意力引开,未等靠近便被斧上的戾气迫得连连後退。
几道闪电突然降下,击中斧身,一时间火花四溅。原来是雷声普化天尊在旁施法。
盘古斧速度稍降。
上生星君大喜,叫道:“好天尊,你那闪电可总算有些效果!快些再用电击它!”
雷声普化天尊没好气道:“你道我不想麽?方才要封它,耗去了我大半法力。能招来那几道闪电已经很不错了!”
话音刚落,便电闪雷鸣起来。上生星君回身一看,原来是五雷使君率部众助阵。
那盘古斧被电流缠住,寸步难行。曜华趁机又招了九道天雷。
就算神仙飞升成上仙所受雷劫也不过天雷三道。
天雷一下,威力委实有些大。过了好一会儿,炎君仍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前方烟雾弥漫,盘古斧刃受了高温变得通体火红,不断有熔化的铁水滴落。
长琴观望了一会儿忽道:“不好!”
那铁水每滴落一滴,便长出一把同盘古斧大小无异的斧子来,那些斧子将曜华三人团团围住,且隐隐有红光从斧刃中发出。
炎君瞪大了眼睛,看着漫天红光将曜华吞噬了:“……”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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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盘古斧(2)
“盘古父神的法器好凶残!”上生星君身上又挨了一下,哭丧着脸大叫,“不会使便不要使,现在倒要我们收拾烂摊子!”
“只怕他们是有意为之。我与这斧也算有些渊源,除了浮黎元始天尊谁都使不得,当初也是细细与天庭交代了的。如今天帝拿它出来,分明是要惹它发狂。”曜华张开防护壁,将他们护住。
上生星君与雷声普化天尊体力不支,身上已经挂了彩。三人背靠背,在猛烈的攻击中稍缓了口气。
“凌霄殿里专出这等无耻之徒!”上生星君气得直发抖。
曜华没接话,道:“你斗它不过,在这里也是碍手碍脚,何况我来时交代的事还得你做。你且扶普化天尊下去。”
上生星君心不甘情不愿道:“喏。”
“我还可再战。”雷声普化天尊挥开了上生星君上来扶他的手,强自道。
“今日之事你出力良多,曜华记下了,接下来交给我即可。往後玉霄一府需得你多照应。”
“真王三思!”雷声普化天尊仍不肯下去,“真要将──”
曜华眼神平静无波:“受苦的总是众生,此番总得有个人让步。”
雷声普化天尊便不响了,与上生星君一同捏了决正要离开。曜华突然又叫住上生星君:“若我有不测,便请蓬莱碧霄开虚传度天王照看她,记下了?”
碧霄开虚传度天王是曜华三哥,封掌命大君,任蓬莱灵海君。他说的那个“她”是谁,上生星君自然有数,垂了眼眸,低头道:“喏。”
炎君见上生星君与雷声普化天尊先从红光中跌出,皆是一脸一身的血。玉清府的将士忙迎上去将两人接下。
独不见曜华。
驺吾只觉脖子上的毛快要被炎君连根拔起。原本被拔个一根两根毛也没什麽,奈何她手里攥着一把,颈项又向来是走兽痛觉敏锐区。驺吾忍不住出声:“真王既能将二人送出,几把破斧子想来也不能把他怎麽样。你且先松松手,别到时真王毫发无损的,我倒被你拔光了一圈毛。”
炎君讪讪地收回手。
又等了一刻,只见那红光覆盖的范围逐渐扩大,不断传出金石相撞的声音来。
她不由得有些心慌,唤道:“长琴,你把这罩子解开!”
长琴瞥了一眼,扭过头去:“我不解。”
驺吾凉凉道:“神霄玉清八卦象要麽玉清真王自己解,要麽他死了。反正旁人是没那个能耐的。”
“少来激我!她身子大不如以前,再不能由着她的性子乱来。”长琴眼神闪了闪,对着炎君说道,“你担心他,怎麽不想想我也为你担惊受怕?你便死了那条心,老实呆在里面罢!”
他面色实在不能算和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炎君有些怵。对着自己人时,她一贯是没什麽出息的,便抿了抿嘴不再言语。
红光突然消散殆尽。
炎君不由得望去,但见那盘古斧已变回了寻常战斧大小,斧身上全是血,斧刃翻着卷,被捆仙索捆了,斧身上被打了无数道印,却还不老实,不断地挣扎着。捆仙索被带得“哗哗”作响,另一头紧紧缠在曜华右手手腕上,他空着的那只手捂着腹部,指缝间不断溢出鲜血来,身上的袍子已经被染红了大半──他被伤到这个地步实属难得。
驺吾正为盘古斧可惜:“盘古斧在神器中的排名在东皇锺跟轩辕剑之下,完全是因为它是个很有贞Cāo观的神器,一生只认一个主人的缘故。盘古父神仙逝得早,旁人又驱使不得,长期束之高阁,自然无法估量它的威力。不过既是盘古父神使的法器,想来不会太差,勉勉强强占了个第三的位置。如今看来,它完全可以保二争一。”
天色忽然暗下来。刚刚还云破日出的天霎时数万里黑云汹涌翻滚,轻缓的风也冷冽刺骨起来,吹得五彩旌旗与将士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那云成了漩涡状,漩涡中心正下方便是盘古斧。
盘古斧已经裂开数道口子,耀眼的红光从裂缝中爆出,将打下的道印一个个粉碎了。但凡被红光照到的兵将,无不神形俱灭。任谁都看得出盘古斧这是拼最後之力,要与曜华一决生死。它开天辟地是可以,至於能不能毁天灭地,谁也说不好。
捆仙索快要困不住它。曜华用力一拉,收紧了捆仙索,左手仙诀快速变换,试图重新封印。“乓”的一声,捆仙索被生生地挣断了。
挣脱了束缚的盘古斧直冲着曜华而去,一斧砍下,鲜血四溅。
“真王!”底下的人惊倒了一片。
黑云间雷电明灭,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来。
曜华舍了捆仙索,徒手抓住斧柄,任由红光穿身而过,xiōng口血气翻滚,强自压下喉头腥甜,却仍有丝丝鲜血溢出。
“曜华!”炎君再也按耐不住,在里面焦躁地团团转,“阿琴!阿琴!你放我出去!”
长琴却不理她,反而又在外面下了九重光壁。
炎君看着那越来越盛的红光,慌得六神无主,见他又施了法术困住自己,心凉得无以复加。她勉强定了心神,低声下气道:“这许多年我不曾求过你什麽……今日求你念在往日情分,放我出去。我知道你同天庭有些牵扯。我修为尽失,没想过能把曜华救回来。哪怕我同他一块儿死了,也算是报答过他的养育之恩……不会、不会教你难做。”
她的话字字戕心,长琴眼神一点一点冷下来,却不欲让她看见,偏了脸道:“即便你求我──”
炎君脑袋嗡嗡直响,腿却自动弯曲,跪得利索:“我竟忘了求人是要有诚意的。炎君除了老天君与师傅之外不曾跪过谁,长琴上神瞧着这诚意还算够?”她明明不想这样做,不想这样说。这样有多伤他,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她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长琴猛地转过头来,潋滟的眼眸冷意横生,怒喝道:“炎君!”
如今这个局面,怕也是天帝早就算计好的。千万天兵天将也好,要他来杀玉清真王也好,不过都是幌子,他真正的杀招是盘古斧。
盘古斧性烈好胜,先被个小小元帅使,後又遭曜华打压,自然不跟善罢罢休,拼着形毁神灭也要压过曜华一头去。届时曜华或许能自保,这满天的兵将却定然逃不过魂飞魄散,兴许四海八荒内的众生也难逃一劫。
天帝笃定的就是玉清真王怜悯三界一切众生,不会坐视不理。不管是毁去盘古斧还是封印了它,曜华轻则耗掉七八成法力,以天庭千万兵将杀他又有何难?重则身死魂灭,恰恰好随了天帝的心愿。
至於盘古斧,横竖是玉清真王家的法器,旁人也不得用,有与没有,於天庭并无太大差别。
也不是什麽高深的圈套,却逼着人不得不往下跳,比的不过是谁更心狠一些。
长琴几乎可以想象出到那个向来孤高如阳、俯瞰一切的男人不久後便仍是一副轻蔑的表情从容赴死的情景。是非对错无从分辨,长琴只是担心炎君。
曜华在她心里是个什麽份量,不言而喻。叫她眼睁睁瞧着曜华死在她面前会是个什麽结果,长琴不敢想。
他终是放软了语气:“你起来,我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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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身灭
长琴不等炎君反应过来便腾空而起,朝着曜华飞去了。
“阿琴,你回来!阿琴!”炎君在後面惊叫,没想到他就这麽去了──她不曾起过让长琴去涉险的念头。
长琴没有飞出多远,满天兵将便亲眼目睹曜华把盘古斧毅然决然地嵌进了身体里。他一边咳着血,一边道:“你这孽物再不用撒泼,我这就带你去见父神。”
汹涌翻滚的黑云刹那间退得一干二净,天光晴柔,万里碧空,半丝云彩也无,尤显得空旷高远。
不知是谁在大喊:“玉清真王薨了!”接着就是如潮水般蔓延开来的哭声。
炎君下意识地抬了头去看头顶的神霄玉清八卦象,那太极图案瞬间消失了。兵将们在高呼些什麽,她无心留意内容,扑在九重光壁上,只眼睛紧盯着那个翩然下坠的身影。
她的眼睛一定是出问题了,不然怎麽会看到这麽荒谬的景象?
“对,一定是我的眼睛!”她抖着手去擦眼睛,可是不管她怎麽擦,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在不断下落。
驺吾化成人形,一把抓住她的手,吼道:“你想把眼珠子抠出来麽?”
“曜华──”她推开驺吾,显了原形去撞那光壁。
九重光壁何其坚固,凭她这半残之躯不能撼动半分。
她眼睁睁地看着曜华的身体化作一道红光,划过天际,不知落向何处。她疯了一般地往光壁上撞。
不可能!不可能!
他是盘古创世神的么子,道法高深莫测,那麽多法器都还没用,那麽多法术没施,他怎麽会就这样去了?他何其自傲孤高,怎麽会允许自己就这样去了?
有谁在旁边声嘶力竭地叫喊,有谁千方百计地要接近她……
她已无任何感觉,眼前各种景象纷至沓来,又渐渐远去,最後只余了那人一双墨瞳。
心中有什麽鼓噪叫嚣着要出来,同当年她被心魔所噬是一个情状,却不会再有谁能救她。炎君知道自己快要不成了,心中尽余的几分神智只想着自己不能带着沧落的元神走。
她不能留长琴一个人在世上。
只见那一团熊熊烈焰中一个金红色的珠子慢慢裂开,这便是炎君的元神。只见金红珠子吐出一颗小小的青色圆珠,那红变得鲜血一般艳,接着烈焰便慢慢微弱下去。
“不──”长琴收了九重光壁,不顾烈焰灼人,把她圈在怀里,亦不管真元受损,急急地渡了修为给她,怀中烈焰渐渐化作了人形。
他抱着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喊道:“你休想随他去了!你若再敢丢下我,我便、便──”他又能如何呢?他竟连留住她的筹码都没有!
炎君已睁不开眼,提着一口气,嘴巴开开合合,长琴俯下头去听:“你……娘……等……我……”他怀里一空,炎君散成了点点火星,随风散去。他伸手去抓,掌中却只留了那颗青色珠子。
长琴攥紧了那颗珠子,手上青筋毕露,浅色的眼眸中唯一一点亮光随着火星飞舞逝去,不复神采:“你听好了,倘若你敢骗我,我便将你在意的人一个个送去陪你……”
上生星君腾云升空,红着一双眼,朗声道:“高上神霄玉清府三省五府六部八寺听令,天机宫上生星君传玉清真王口谕。”
玉清府一众兵将屈膝听旨,随即便一片哗然。
那口谕说的是,高上神霄玉清府今後隶属太微境玉清宫,麾下所有兵将听从天庭调遣,最高主神从玉清真王变成了雷声普化天尊。
众神此时方知曜华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他一开始便打算将整个高上神霄玉清府拱手让与天庭,先前被招安的兵将也皆是受了他的意。甚至在开战之前,他已将玉清境各处用结界护住,即便开战也不会将重要处所毁坏了。
“吾乃高上元始化生南极长生大帝君,三千岁时发大愿,愿以己之神通,悯救三界一切众生。後任高上神霄玉清王,掌雷霆之政,至今已四十三万九千五百二十一载……”
朗朗清空,只余了上生星君的声音在云霄间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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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大荒山记事
三百年之後。
大荒山出云峰。
这两天出云峰的妖精们都很紧张,因为下面大荒野的三面人又要进行五十年一次的定期侵扰了。
三面人原也没什麽了不起,但他们的祖先比较会投胎,投到了人间上古帝王颛顼某位帝妃的肚子里。
这胎却是个怪胎,刚出世的娃娃竟长了三张脸。颛顼并没有因为娃娃天生异想而歧视他,也是当成未来栋梁悉心栽培的。不过那祖先自己心理抗压能力太弱,受不了别人风言风语,夥同其他部落起兵造反,杀了很多无辜的百姓。
造反很快被颛顼的其他几个儿子率兵镇压了。颛顼不忍心杀子,砍了他一条手臂,将他流放到大荒野,并命令大荒野的土地公,不管他用什麽方法都不能走出大荒野范围,以示惩戒。
那祖先好歹承了帝王血脉,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再加上先天上还是有一定优势的──他不会死,竟在大荒野占地为王,抢了当地的女妖精们做妻妾,慢慢就有了三面人一族,族人皆是三面一臂。
大荒野土地贫瘠不必说,能吃的食物统共就这麽一点,各家安分守己的妖精魔怪都勒紧了腰带过日子。不安分的,便上最近的大荒山里去抢。
三面人就归在不安分那群里。因着不会死,个个打架都不要命,将先天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大荒山并不是个有利修行的山头,山中灵力微弱,但凡有些能耐的精怪都另寻他处。剩下的妖精里,老弱病残占了一半,另一半又多是些先天不足後天失调的。
在出云峰来讲,目前能出来撑撑场面的,也就是万年松树精一颗,一千年的公狐狸一头,七百年鲤鱼精一条,五百年的野**精一对而已。
“雉七,雉五又去了哪里?”出云峰山顶一个绿发的娇俏少女拄了一根拐杖立在树下仰头问道,脸上尽是怨愤之色。
“怎麽了?”只闻一男声从树上传来,懒洋洋的语气。
绿发少女没好气道:“没粮了!早叫她不要什麽东西都往家里带,带回来还不是我帮她看着?她捡回来的几只山猫饿得直叫唤,早上叫她去找点东西来吃,现在都什麽时候了,连个影子都不见!”
“唔,那窝山猫的爹娘被三面人吃了,雉五看它们可怜就带了回来。她大概在什麽地方修行吧!”
他的话似乎触发了绿发少女的怒气。她额上青筋突起,娇喝道:“修她娘的行!八成又去了狐狸洞了!她见了那只掉毛狐狸,两条腿就闭不拢!你说,雉**怎麽能同一只狐狸精交配?”
雉七自然没什麽说道。
那少女又道:“三面人都打到山脚下了,听说这次又多了几个。她现在脑子还这麽拎不清,我今天非扒了她的皮不可!”说罢便一瘸一瘸要往山下的狐狸洞去。
一道土黄身影从粗大枝桠间跃下,少女眼睛一花,面前便立了一个高出她半头去的纤瘦男子。他穿着极不合身的土黄色长褂,袖口裤脚处都卷了好几折,生生弱化了他那张生得十分明艳的脸。
他无奈地揉了揉额头:“雉四,雉五跟你都是一窝蛋里孵出来的,她娘也是你娘。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偶尔交个一次两次配没什麽大不了。再说,无色也不会让她出事──”
无色便是出云峰独有一只千年银狐的名号。
雉七觉得“无色”这个名字取得十分地贴切──无色确没有什麽姿色可言,勉强算是清秀青年一枚。他的存在,将狐狸精的整体姿容水平生生拉下了一大截。偏偏雉五就跟他看对了眼,三五不时地缠在一起,光天化日之下行些轻狂之事。
雉四美眸一瞪:“雉七!”
“我先去找些吃食来。”雉七扶着她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过会儿便去寻雉五。”
“先去把那小浪蹄子给我找回来!”她仍是不依不饶的。
“好吧,好吧,我先去寻雉五。”雉七把快要掉下来裤子往上提了提,便缓步往山下走去。
他还没走到狐狸洞便听见熟悉的女声发出痛苦隐忍的吟哦,便往旁边的竹林寻去,走了没几步,果然看到一对身体交缠在一起的男女,正是无色与雉五。
无色斜倚着竹子坐在地上,雉五靠在他怀里,大张着两条腿,在他身上起伏。两人衣衫凌乱,雉五的上衣全堆在臂弯处,一对丰rǔ被无色一手抓了,胡乱地揉着。无色另一手伸入她腿间的衣料里,按压着她肿胀的花蒂。雉五侧过头,将嘴唇送到无色唇边。无色便咬了唇瓣,去吸她的香舌。
“小骚货,哥哥的大ròu棒……呼……好不好吃?”
“好……好吃!啊~啊~嗯……小sāo穴要、要插烂了……啊……啊……”
“就是要插烂你!”无色一巴掌拍在雉五的丰rǔ上,雪rǔ上便泛了红,“松一点!咬这麽紧,想咬断我找别的男人是不是?”
雉五的声音带了哭腔:“後面、後面也痒……”
“小荡妇!”无色一把推倒她,撩起罗裙下摆,双手分开她的臀瓣,露出不断张合着的後穴,扶着湿淋淋的欲物往前一送,竟毫无阻碍地一插到底,接着便大力抽插起来,“屁眼都被干松了,这麽yín荡怎麽得了?”
雉五呻吟声愈响,身子在地上蛇一般地扭动。
他们并未压抑声音,雉七听得分明。雉五绚烂的裙衫起伏飞扬,晃得雉七眼晕。他提高声音喊道:“无色,雉四叫我来找雉五。雉四心情不大好,你快些完事放雉五回去。”这个时候就算对雉五说话,她也未必听得进去──她一向很沈溺在男女欢爱中。
“你不如把雉四也叫过来,我们两兄弟插死这对姐妹花如何?”无色气息不稳笑着地回道。
雉五回头怒道:“色狐……狸……啊啊……你说什麽!”
她一张俏脸被欲色浸染,似怒还嗔。看得无色下腹又是一阵躁动,他狠狠插入她後穴,喘着气:“小荡妇还有闲心管别的事?看来是我不够卖力!”他身後蓬松的银色狐尾突然变长,在她腿间来回沾染了些滴落的蜜汁便用力插入她的xiāo穴中。
“啊──”雉五猛地昂起头,空虚的xiāo穴被他的尾巴塞得好满!柔软的狐毛细细地刮内壁,带起惊人的快感。
雉七对无色的色情恶趣味一向敬谢不敏:“我先去溪边看看,日落在山腰等她。”也不等无色回话,他随意摆了摆手,转身朝後山的溪涧行去。
时值深秋,也不知还捉不捉得到鱼。若实在没收获,他打算去水浅的地方摸螺蛳,再去摘几朵菌菇什麽的,家里还有笋干,凑活凑活一顿晚饭总算能对付过去。
雉七刚在溪涧旁站定,便见着了一个穿着青灰袍子的人蹲在溪边喝水。身後四个三面人正小心翼翼地靠近。
“‘弱亡强存,适者生存’是我们妖界的第一法则。你这个弱**样,不适合见义勇为的。所以呢,独自出门,不要多管闲事,不要见义勇为。切记切记!”类似的话,雉四反反复复不知道在他耳边提过多少遍。
雉七在心里粗略盘算了下,三面人向来凶悍,若是单打独斗,他可能还有些胜算,一下来了四个,摆明了他也只有挨打的份。於是便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做没看见。
他手腕间却突然绽放出耀眼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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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日行一善
雉七左手猛地抬起,对准那青衣人,自发向前,他整个人都被带得往前冲去。眼看就要冲到三面人身後,他眼疾手快地抓住身旁横出的枝桠,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左手。他活过三百年,竟不知左手还能不顾他的意愿,自主行动,莫不是他的左手已经自行修炼成精了?
身体终於止住了去势,他暗暗地松了口气。突然,一股巨大拉力从手臂上传来,雉七连人带树枝越过三面人,朝青衣人直直地掉下去:“啊——”
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两人目光对上,皆是一愣。那是张雉七从未见过的面孔,一张轻轻松松就能将出云峰第一美男头衔从鲤鱼精手中抢过来的脸。
唔,也许整个大荒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跟他一样俊的妖精。
雉七略有些分神地想着。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两人双双落水。
这溪不过两三丈宽,及膝深浅,水流却湍急。雉七整个身子扑进溪里,眼睛被水流冲得睁不开,灌了好几口水,手忙脚乱地撑起身子才得以喘息。
“炎君?”
有清雅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雉七这才留意到那个青衣人被自己压在身下。那人躺在溪底,只一颗光头探出水面,一双细长莲目正瞧着自己。
雉七什麽都没来得及说,身後的三面人就怪叫着冲上来。他一骨碌爬起来准备逃,脚却抬不起来,低头一看。那人抱着他一条腿,神色戚戚:“我总算……将你寻着了……”
“快放手!”雉七蹬了两脚,发觉那人看着瘦,力气却大得很,竟没把那人蹬开,不由得哀叫,“不要拖我一起死啊,我家还要靠我传宗接代的!”
那人露出吃惊的表情,手倒是很快便收回去。
雉七拔腿就跑,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後传来一阵“桀桀桀桀”的怪笑。他边跑边回头望,三面人将那人团团围住,并没有追上来。那青衣人被他们从水里拎起来,却扭了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雉七被看得心漏跳一拍。
“不要多管闲事!”雉四的声音又在他脑袋来回响着。
他咬了咬牙,手猛地一挥,仿若如此就能将雉四的声音挥散一般:“就当我日行一善好了!”又冲回去,一跃而起,一脚踹在那个抓了青衣人的三面人甲背上。
三面人甲被他踹得往前倒去,青衣光头也被甩了出去。雉七顺势在三面人甲肩头一撑,双腿分朝两侧踢去,恰好踢中三面人乙跟丙的鼻梁骨。待他双脚落地,三面人丁的拳头恰好到他眼前。他侧身躲过,晃到三面人丁侧面,一手勾住对方的脖子,伸出两个指头,将六只眼睛挨个戳了个遍,冲着呆愣在一旁的青衣人吼道:“还不快逃?”
三面人甲乙丙已经爬起来,“嗷嗷”怪叫着围过来。雉七把夹在腋下的三面人丁使劲朝他们一推,拉住还是一副神游天外表情的青衣人的手:“跑!”
雉七的根骨也不知道说奇佳还是欠佳,修出人形只用了五十年,一个招云诀却练了二百五十年都没练会。幸好他在拳脚功夫上有些无师自通的天赋,又勤加练习,平日在出云峰自保还是可以的,不过在逃跑的时候便只能靠两条腿了。
他拖着青衣人一直跑得两腿发软,回头看三面人没追上来,才停下脚步,扶着身旁的树干喘气,抬了手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眼睛却仍看着来时的道路:“应该把他们甩掉了。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就此别哎——”话还没说完,那人的身体忽然一歪就往他身上倒,便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他方才逃跑很是卖力,力气基本用尽,再难支撑住青衣人的重量,终是被压得一同倒在地上。
那人半阖着眼,口中低喃:“炎君……”
秋风万里,日暮黄云。
雉七仰面躺着,身下是厚厚的落叶,眼中只有那青山绿水一般清隽的眉眼,不由得怔然。他肩头一重,那人压在他身上,人事不省。
“喂!喂!你醒醒哇!”
入了夜,一钩新月挂在天边,满天星子异常璀璨。
雉七靠在树上,把一小簇火焰熟练地在五指指尖来回移动。不远处生了堆火,那个生得很好看的光头躺在他脚边。他不是不想把他扔下不管,只是每次他一离开这人十步,他的左手就会自动扯着他,把他带回这人身边。他又不能就这麽把他带回山顶去——这种时候再捡个人回去,雉四绝对会扒了他的皮——只好就这麽原地守着,等这人醒了再做打算,又托了路过的精怪将自己晚归的消息带给雉四。
这人口中不断念着什麽,咬字含糊,声音也只在喉咙间盘旋,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连昏迷都是一副隐忍压抑的模样。雉七也试图去听清他的话,只是实在无法分辨,不多久便放弃了。
当新月当空时,雉七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见那人猛地坐起来,急切地找着什麽。他的眼睛一瞧见雉七便亮了起来,脱口而出:“炎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很快倒下去,却还是挣扎着要朝雉七靠近。
雉七见他行动不便,便体贴地走到他面前蹲下,道:“我叫雉七,并不是什麽炎君。既然你醒了,我便回家去了。最近山上危险,你当心些。”刚要走,又想起什麽似地说道,“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後会无期。”
“……是你救的我?”那人问道。
雉七搔了搔头,下午带着他跑的时候,他人可是清醒的,怎麽一觉醒来还要问这麽显而易见的问题?再一想,又有些了解。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这句话在妖界流传的故事里出现频率是相当高的,雉七当然也知道。只不过这回救人的跟被救的都是男子,这个身自然不大好许。他善解人意道:“虽说我於你确是有救命之恩,你却不必——”
“你不妨再救我一救。”
“哈?”那人一说话,雉七愣是呆了一呆。救一次不够,还要被要求再救一次,他看起来有那麽好说话麽?
那人趴在地上,样子很是狼狈。他抬起头,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清澈笑容来:“我许久不曾进食,饿得受不住,还劳烦你帮我摘些果子充饥。”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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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他是个和尚
雉七用树枝插着刚摘来的香菇在火上烤,烤出来的水分滴落在火种发出“呲呲”的声音。那人坐在他旁边,啃了许多野果子,精神好了些,边叨叨絮絮地讲些有的没的。
那人叫阿傩,是个和尚,正在云游修行中。今天刚上大荒山,转了半天没找到吃食,只好饮水充饥,接着就遇上了雉七。方才跑得太激烈,能量消耗过度,便饿晕了过去。他神情自若,仿佛他这麽大个人活生生被饿晕也没什麽不好意思。
得知他是和尚之後,雉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老半天。阿傩也不躲闪,笑眯眯地任他看:“要不要我换几个姿势,让你全方位各角度都看个仔细?”
雉七望了一会儿他有些亲切过头的笑容,转身跑了。
阿傩起身便追:“别跑啊,哎,等等我!”
不跑难道等着他来收麽?妖界有两种人是死对头——和尚跟道士。雉七只听雉四这麽提过,没想到今天居然让他碰到一个和尚的实体。早知道他是和尚,他才不会多管闲事。
眼见要追不上了,阿傩将手中的果子朝雉七扔去,正巧砸中他的腿。雉七脚一软,差点摔倒。阿傩纵身一扑,正好抱住他的腰身,笑道:“这下跑不了了吧?”
雉七被他扑倒,整张脸生生地撞上地面,啃了一嘴的泥,两眼直冒金星,不可避免地呻吟了一声:“唔——”
阿傩赶紧从他身上起来,绕到前方,双手捧了他的脸:“瞎跑什麽?我看看摔坏没有!”
脸颊被细长的手指轻柔抚摩,带着些许痒。
长睫低垂,莲目里包含了太多雉七看不明白的东西。他瞪着眼前那张带着莫名其妙怜惜表情的脸,脸上一热,想都不想就一拳头挥过去:“滚开!”
阿傩周身突然发出金光。
雉七顿觉眼睛灼痛不已,忙把抬了左手挡在眼前。谁料左手手腕处也发出金光,那光直射他的双眼。不仅眼睛火烧火燎地疼,连左手也好像被刀子狠狠剜着。他疼得受不住,闭紧了眼,喉咙里发出一阵一阵的呜咽:“好恶毒的和尚!小爷瞎了眼才会救你!”束起的青丝骤然散开,如墨的黑色褪去,渐渐变成明焰一般的火红。露出的脖颈上浮现出赤色古怪图文,发出隐隐的红光来。
善心什麽的果然不能乱发,一发就出事!雉七恨恨地想着,这下他估计要变成一只瞎眼独臂**了。
阿傩初见他火红长发也是一怔,他一把撸起雉七过长的袖子。只见暗金色梵文从他左臂皮肤下若隐若现,耀眼金光正在文字间流动。
“你——”阿傩无视他的拳打脚踢,忙揽了他的头到怀里,一手盖在他眼睛上,一手拂过他的左臂。
那些暗金色梵文从他臂上浮起,盘旋着汇聚在一起,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又缓慢下来,停下来时只馀一串念珠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阿傩摊开手,那念珠便落到他手中。细长的手指握紧了那串念珠,复又放开,嘴唇动了动,却不曾说什麽话。
雉七也不想像个娘们一样躺在害他变成这样的和尚怀里,只是盖在眼睛上的手带着奇异的清凉,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莲香,他的声音如山间清泉缓缓流过雉七心间,带去一切焦躁与疼痛。意识渐渐离他远去,最终沉入一片黑暗中。
昏昏沉沉中,雉七似是听到有人低语:“不记得也罢,成妖也罢,你总归还是在,如此我便也——”之後的话更加低不可闻。
他的眼睛跟手都已不再痛了,又睡得迷糊,分不清那些话是梦境还是真实,实在不愿细想,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雉七醒的时候,正躺在树荫下。天已大亮了,阳光从叶间照射下来,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脚边的火堆只馀缕缕青烟,似是刚熄灭不久。他伸出左手在眼前晃了晃——既没有眼盲也没有断臂。身上盖着件青灰色的长衫,却不见衫子的主人。
算那和尚还有点良心!
雉七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落叶,准备回家去。刚走了没几步,便一头撞上了什麽。他揉着额头,疑惑地抬头看看,前面空无一物。他试探性地伸手去摸,手掌触到了冰凉光滑的硬物。碰触的瞬间有淡金色从掌下流泻而出,慢慢扩散开来。一面以他刚才躺着的地方为中心,半径约莫两丈的环形金色屏障出现在雉七面前。手一拿开,那金色便消失了,又恢复成好似什麽都没有的样子。
一滴冷汗从雉七额头上留下,他惊悚地意识到自己被那和尚囚了。
“你醒了?”
清润的声音从身後传来。雉七飞快转身,只见阿傩一身缁衣,手里端着个正冒着热气的钵盂,朝自己走来。雉七不由得後退几步,厉声道:“恶和尚,我好心救你,你毁我眼睛在先,现又囚我於此,我竟不知和尚竟是恩将仇报之辈!”他并不会法术,熟识的妖精全不在附近,若这和尚真要将他怎麽样,他也只有任他宰割的份。如今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我方才有事走开,生怕有什麽猛兽袭击了你,我赶不及回来,便做了个罩子保护你。”阿傩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并不是要囚你。至於昨晚之事,我并非有意伤你,眼睛并无大碍,你莫怕。”他眼神清澈,神色坦然,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笑、笑话,小爷会怕?你若真这麽厉害,昨日怎地还要靠我救你?”雉七想做出冷酷且不屑地一笑,从气势上充分压倒对方,奈何肚子不适时宜地“咕噜噜”叫着,他笑了一半,嘴角便有些垮下来。
阿傩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将手中的钵盂捧了捧:“我有个包裹落在溪边,方才去寻,竟还在。我见这里的菌子还算新鲜,便摘来煮了汤,你尝尝。”
尝你妹啊尝!
雉七飞起一脚将那钵盂踢翻了:“你快些将我放了!”
钵盂掉在地上,菌子撒了一地,滚烫的汤水全泼在阿傩手上,手背立刻就被烫红了。
雉七踢完便有些後怕,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和尚随便弄个什麽法术就能把他弄死,他实在是太冲动了。
阿傩眉头微皱,抖抖湿了大半的衣襟,将被烫得红肿的双手不甚在意地在衣料乾燥处擦了擦,道:“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作家的话:
谢谢萝卜干跑蛋的礼物~
欸,写的没有感觉啊……
☆、第37章他把自己给卖了
“你跟着我修佛参禅可好?”见他久久不回答,阿傩又问道。
听到这和尚还要去他家里,雉七只怕连雉四跟雉五也在劫难逃,心里打定主意哪怕死了也要挡住他:“一妖做事一妖当。就算冲撞了你,也是你伤我在先。你若心中不满,只管杀了我便是!不用编这空头大话诓我!”
阿傩却没有接话。
一时间林子里安静下来。凉风吹过,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簌簌地掉落不少秋叶,打着转儿随风飘走。
他的瞳眸似古井一般沈静平和。他说:“是不是我伤过你一次,你便再也不能信我了?”
雉七不由得想,原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谈信不信的有意义麽?
“嗷嗷──”不知是什麽带头嗥叫了一声,紧接着高低不同的叫声就在山野间蔓延开来,惊起飞禽无数。凡是出云峰里的精怪都知道这是三面人大举进犯的警报。不多时便有许多猴子、獐子、野兔以及一大批动物急匆匆地从山下蹿上来。
“小七原来你在这里,赶快跟我们一起逃吧!今年三面人来的特别多,小四已经被他们抓走了,锦里跟狐狸联手也打不过!这次真的死定了,快逃吧!”一只云雀在雉七面前停留了一会儿便飞走了。
“那雉五呢?”雉七扯着嗓子吼道。
“她跟雉四一起被抓了。”
略显生硬的冰冷声音从他身後传来,雉七回头,抖着声音唤道:“锦里。”
只见一个身穿绯衣的冷面俊青年将手里的剑提至xiōng前,眼睛看着阿傩:“你四姐交代我照看你。你先走,这里我来。”他怎麽不知道大荒山无端端来了个和尚?看样子还是个道行不低的和尚,这下可棘手了。
“雉四雉五……”雉七想到两个姐姐被三面人捉去,悲从中来,泪花直在眼眶里打转。
“保命要紧,走。”锦里伸手去拉他,却被看不见的障碍挡住。
雉七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嗫嚅道:“我走不了,这恶和尚把我囚住了……”
“我可以帮你。”一直没出声的阿傩温和地说道。
雉七猛地抬头看他。
“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雉七你疯了!”锦里站在外面干着急。同和尚讲条件,不是疯了是什麽?
“你以後便跟着我,要听我的话。”
“你让我去死,那我怎麽办?”
“你不答应便算了。”他怎麽会叫炎君去死?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即便知道这是送**入和尚口有去无回,雉七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口说无凭,我们须得定个契约。”
雉七坐在洞口的大石上,四五只小山猫在他怀里钻来钻去,不时朝树下聚成一堆的妖精们瞄上一眼,又望望手臂上的契约印记,心中很是惆怅。
早上三面人打上山来,捉了雉四雉五。阿傩以让他做随从为条件,答应救她们,然後他就只身一人走了。过了半个时辰,便带着毫发无伤的雉四雉五回来了,三面人也乖乖回到了大荒野,也不知他使了什麽神通。自己这也算是为了大我牺牲小我了。
“此番多谢大师相救,大师从此便是我出云峰的大恩人,我姐妹鞍前马後,任凭大师差遣。”雉四雉五正对着阿傩行大礼。
身後一众妖精也跟着俯下身去:“鞍前马後,任凭大师差遣。”呼声雷动,传遍四野。
雉七作苦大仇深状,自己不幸做了替这刁和尚洗衣做饭捏肩捶背的保姆妖精,雉四雉五还要自己送上门去做牛做马,他雉家上辈子是造了什麽孽呦!
“阿弥陀佛,种善因得善果,一切皆是缘,不必如此。”阿傩转了头向雉七看去。目光对上,雉七翻了个白眼,低头去逗怀里的小猫,阿傩微微一笑。
“大师解一时燃眉之急,雉四感激不尽,却不是长久之计。斗胆请大师为我等讲经说道,传修炼正法。”跪伏在地上的雉四膝行向前,神色恳切。
“雉四放肆!”锦里见这和尚不费吹灰之力便击退了三面人,猜测他的来历恐怕很不简单,又是知道他救众妖的缘故的,雉四的请求过於得寸进尺了,急急地要拦住她。
“无妨。”阿傩手微抬,“难得尔等有心向道,贫僧便与尔等讲上一讲。”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众妖满心欢喜。
不多时众妖散去。
阿傩走到雉七跟前:“小七,我的包裹还落在树林里。”
雉七认份地站起来:“我去拿,你等着。”
“你不知道里面有些什麽,怕是会漏下东西。我与你同去。”
“那你自己去不就好了?”
“我们还不是很熟,有必要多增进下感情呀!”
呀你妹啊呀!他一个得道高僧可不可以不要用这麽娘的语气词?
雉七深呼吸好几次才忍住鄙视他的冲动:“走。”
却听雉四叫他:“雉七,你过来!”
他很快走过去,见雉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悲愤样,雉五则是一脸不清不愿,问道:“来了,什麽事?”
雉四道:“我问你,狐狸是不是吃**的?”
“是吧,”雉七摸了摸下巴,“好像也吃鱼什麽的。”
雉四瞪了他一眼:“不要说别的废话!说是与不是就成了。”
雉七“哦”了一声。
雉四又问:“既然狐狸吃**,无色跟雉五混在一处,是什麽道理?”
雉五偷偷踢了雉七一脚,他深思熟虑了一番,觑着雉四的脸色,试探地回答:“呃,难道……是真爱?”
“噗哈哈……”雉五对他竖起大麽指,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个木头脑子!”雉四气不打一处来,举着拐杖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拐杖在半途中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手背红肿,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的一截手臂只余了骨头,不见半点肉。惹得雉七心里无端一阵发紧,便下意识地抬了头去看阿傩──他这才发现他生得很高,自己诚然也不矮,还是要仰视他。
“大师,”雉四的脸色突然就慌张了起来,“你没事吧!”
阿傩面色平和,说道:“无事,只是贫僧要同小七一起去寻包裹。”
雉四忙对着雉七道:“大师有事吩咐,把你那懒散性子收起来,若有半分怠慢,教我知道,看不把你腿打断了!”
“知道了,知道了。”雉七无奈地挥了挥手。
走出老远,还飘来雉五的声音:“顺便带大师逛逛出云峰,欣赏下风景!”
穷山恶水的哪有什麽风景可看?雉七闷头疾走,也不管阿傩跟不跟得上。走得太快,不小心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下,一双手从旁边牢牢抓住他,手背上的红肿很是刺眼。
“走得慢些,後面又没猛兽追你。那包裹里不过几件换洗衣物,没什麽要紧物什。”阿傩笑眯眯道。
“咳,你,”雉七眼神飘忽,“手还好吧?”
阿傩也不同他讲客套话,直言道:“手不好,疼得很。”
雉七被他的话弄得很尴尬,摸了摸鼻子:“对、对不住,等会儿我去摘点草药给你敷可好?”他见阿傩不吭声,以为他不信自己,又道,“我别的不会,治烧伤却是能称霸出云峰的!”
“治烧伤?”阿傩问道,“你常常被火烧麽?”
“不是,是我常常烧伤别的妖精……”雉七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忙住了嘴,“总、总之我没骗你!”
“我知道。”阿傩应得相当之爽快,让雉七又惊讶了一把。“可是,烫伤跟烧伤不大一样吧?”
“没差啦,交给我就是了。”雉七拍了拍xiōng脯。
“如此便劳烦你了。”阿傩笑道,“你两个阿姐是双胞胎?”
“她们是六胞胎。我爹娘、大姐、二姐、三哥跟六哥在我没破壳的时候就被三面人抓去吃了。原本我这一窝蛋也是要被吃掉的,雉四拼着命才救了我一个出来,她的腿也因着如此才瘸了。”阿傩救了雉四雉五之後,雉七即便再不喜欢他,也很难对他生出什麽恭敬的想法来,便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你今年几岁了?”
“三百。”
“你姐呢?”
“五百。”
爹娘与几个兄弟姐妹都被吃了,区区两百岁的雉**精能从骁勇的三面人手中保住命来已经很了不起。要再抢回一个蛋?根本不可能。
阿傩心中有了底。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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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变成BL向,男身只是暂时的。
☆、第38章未出家时喜欢的姑娘
那个包裹其实是个竹制的方篓,外面用厚厚的油纸包了好几层,看起来是丑了些,胜在防水。
雉七摘了草药回来,坐在一旁托着腮帮子看阿傩拾掇里面的东西。东西确实不多──三两件换洗僧袍,几本经书,一个钵盂,一顶斗笠。
“你昨天对着我叫的那个炎君同我长得很像麽?”回去的路上,雉七随口问道。
阿傩抬眼打量了他一会儿,弯出个很诚恳的笑容:“七七八八吧,你生得比她好看。”
雉七咧开嘴,谦虚道:“哪里哪里……”既然能把他错认成炎君,可见对方即便不是帅得天上有世间无,起码也是玉树临风这个级别的。
阿傩又道:“不过气质就差一点。”
气质是什麽玩意儿,能吃麽?
雉七眉一挑:“他谁啊他?”
阿傩看了他一眼,说道:“炎君是我未出家时喜欢的姑娘。”又想了想,补充道,“起码,我喜欢她的时候,她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姑娘,嗯。”
雉七脚下一个趔趄,又是阿傩扶的他。
阿傩拍了拍他的肩:“淡定。”
“你能不能不要随随便便就把这麽重要的事情拿出来说?”雉七在心里宽面条泪,这叫他怎麽淡定啊?会有人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的语气来讲这种隐私性这麽强的东西麽?“你有没有点做和尚的自觉啊,喜欢的姑娘什麽的完全不能讲吧?”
结果阿傩一个笑容晃得雉七眼睛略略有些花:“我没什麽好对你隐瞒的。再者,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介怀。”他眼神湛清平和,眉目濯濯如出水莲,仿若一切浮世尘嚣都无法动摇他的平静。
雉七此时还想不透他话中深意,只觉眼前的和尚洒脱坦荡得令他不得不甘拜下风。那句“我没什麽好对你隐瞒的”显然是和尚已将他视作可相信的妖精的表现,如此雉七也少不得要投桃报李一番,便揽了他的肩,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道:“放心,我嘴巴是加了十二道锁的。”
雉七向来不记仇,早将阿傩弄伤自己眼睛的事丢诸脑後,不过一起出去寻了个包裹的功夫便与阿傩热乎到了情同手足、知心换命的地步。
他们回去时,雉五又不知跑去了哪里,山顶只剩了雉四与几只小猫。雉四一见雉七,便惊叹道:“你**毛变色了?”
“变色了?”雉七揪了头发到眼前,发现原来乌黑的头发变得鲜红,“怎麽是红的?”雉四雉五明明都是绿的。
“红的不是很好看麽?”雉四不以为意,拉着雉七到一旁,“你过来,有事让你去做。”
山顶一共两个洞穴,原是雉四雉五一起住大洞,雉七住旁边那个小的。如今阿傩来了,雉七便很自觉地将住处让出来,自己打算随便找颗树对付几夜。雉四却觉得让救命恩人睡小洞很不能体现他们雉家知恩图报的良好传统,何况以阿傩这种得道高僧的地位与妖精为邻实在不像话,又撵着雉七去另外寻个山明水秀的住处。可莫说出云峰,就连整座大荒山都找不到这种风景如画的地方。雉七将出云峰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无功而返。
“你睡我那个洞有什麽问题麽?”雉七苦着脸把一捆水灵鲜嫩的豆子随手一扔,“锦里刚刚送的,说是大师茹素,给你加菜。”
“谢过人家没有?”阿傩放下手中的书,极其自然地把那一大捆豆杆拎到自己身前就开始摘豆荚,“同你住一起没什麽问题,怎麽?”
“雉四说要让你跟我们住一起是亵渎了你,让我另外找个好风水的地方给你哩。锦里又没说给我吃,我谢他做什麽?”雉七有样学样,也抓了株豆杆摘豆荚,很快在数量上就超过了阿傩。
“我瞧着你洞里甚宽敞,不必另寻。我哪会短了你的?等煮熟了自然要分与大家。”阿傩放下豆杆,专门拿雉七摘下的豆荚,把留在上面的柄蒂择掉,“明日你随我去谢谢他。”
“雉五可能不回来了,雉四晓得是你弄的,估计诚惶诚恐得要把它们供起来。你还是自己吃吧!”雉七摆摆手。
“你不要?”
“我……不要。”雉七虽然挺饿的,但锦里都说的这麽明白了,他也不至於要跟和尚抢东西吃,“我这段时间辟谷。”这当然不是他主观意愿,只是山里的果子都被摘得差不多了,即便他找到吃的也先得给雉四雉五──他不吃也就感觉不大舒服,睡一觉就缓过来了,雉四雉五却是要饿死的。他看阿傩手背上糊着黑乎乎的草药,岔开话题道:“药这麽灵?你活动自如了都!”
阿傩挑了个嫩的豆荚,用细长的手指将豆粒剥出来,塞了一颗进他口中,笑道:“尝尝。小七的药我用着甚好。”他本就不曾伤筋动骨,哪里就不能活动自如了,只不过雉七的草药清凉止痛倒真的很不错。
阿傩又塞进来一颗,长睫如帘幕般垂下来:“如何?”
“唔,还不差……”雉七咂吧咂吧嘴,觉得味道有点甜。
阿傩又笑:“喜欢便好。”
那些豆子到底还是被阿傩分掉了。好像也就加了点水在锅子里烧──那口锅还是雉七去隔壁山头借来的,那香味却好似传遍了整个出云峰,各路精怪循香而来,这个讨一点,那个要一碗,不多久就被分光了,连口豆汤都没剩下。最後阿傩挖了些野菜煮汤当晚饭。
是夜,雉七抱了新晒的干草进去,在原来就铺了厚厚一层枯草的角落又盖了一层。阿傩盘着腿坐在火堆旁念经,手里捻了串珠子,一颗一颗地拨过去。火正旺,将柴烧得哔剥作响。
雉七铺完干草,把剩下的草药用石臼舂了,加了点清水弄成糊状之後就放在一边,又听了一会儿阿傩念经。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雉七晃了晃头,站起来朝洞口走去。
“外面天寒,你别出去了,要什麽我给你取来。”雉七快跨出洞口,阿傩睁开眼忽道。
“我去睡觉。药我弄好了,你等下自己涂。你继续。”雉七打着哈欠挥了挥手。
“你不在这里睡?”
“虽然我也很想,只是我今晚要跟你住一起了,明天出云峰就没我容身之所了。所以我还是出去吧,再说出云峰找个睡觉的地方还是很容易的。”
“那你睡里面,我去外面。”阿傩起身往外走。
雉七忙拉住他:“那雉四不得把我剁碎了去?你就在里面睡着呗!”
“我不放心……”
雉七截断他的话,指指洞口的大树,无奈道:“我就睡这上面,有什麽事唤一声,我立刻下来保护你。你到底有什麽好不放心的,啊?”明明这麽厉害,怎麽这麽缺乏安全感?真是婆婆妈妈!
月色惨淡,雉七的脸也显得模糊不清。
阿傩看不真切,只能感觉温热从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掌处透过衣料传递过来,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炎君无可奈何却神情柔和的面容来,不由嘴唇轻启:“你。”
短暂的沈默过後,雉七用力一拍阿傩的後背,阿傩被他拍得往前踉跄了几步。雉七道:“你这麽关心我,我很感动啊!你必须睡里面,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他把阿傩拖进洞里,一把按到干草上,“睡里面。”然後便快步出去,一下跃上树枝,才大口喘着气,自言自语道,“真是的,没事不要讲奇怪的话啊,我还是只纯情的童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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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不想不看向日葵的礼物,交友,互换名帖麽?
谢谢blackneko的礼物,要给我加油啊,炎君可以忽略不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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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雉七的身世
阿傩在树下坐了一夜。
雉七醒来的时候并不知晓他就在下面,睁了眼就往下跳。一跳下去,阿傩正好抬头,雉四急急忙忙地往旁边一翻,确定自己不会压倒阿傩之後,才暗暗松了口气。结果落地时没站稳,身子晃晃悠悠地往後倒。
“哎!”阿傩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笑道,“小七有一颗善心。唔,以後会有福报的。”
“随、随便啦!”雉七用力抽回手,“你大清早不睡觉,坐在这里吓妖,很有成就感麽?”
阿傩也不在意:“今天要讲经,早点起来做准备。”他伸手叠好雉七有些松散的衣襟,“睡得可还安稳?”
“嗯,噢。”雉七点着头,眼珠子到处乱转,就是不看他。
阿傩又笑:“如此甚好。”
“呃,我去散个步,顺便呼吸下新鲜空气。”雉七一边後退,一边干笑,“早起的那个**,有虫吃嘛,呵呵呵呵……你继续。”
“你什麽时候回来?”
雉七走出一段距离,听到身後传来阿傩的声音,便回头看去。阿傩立在树下,缁衣芒鞋,身形清瘦,站得如修竹般挺直。
“等我吃早饭。”雉七连他的脸都没看,就赶紧转回身,扬了扬左手,头也不回地走去。直到确定阿傩看不见、听不见自己之後,他才停下来,手使劲揉着xiōng口:“哎呦,还以为心要跳出来了!”
他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精,为什麽要用这麽来势汹汹的美色来考验他啊?
“又不是那种外表就能迷惑的肤浅妖精,雉七你清醒一点!嗯!”他拍拍自己的脸。过了一会儿,又烦躁地搔搔头发:“如果是姑娘,估计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啊,是个男的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和尚!真是!”他发泄一般地踢了脚树干,又往前走去。
陆陆续续地有精怪上山,热情地同雉七打着招呼。
“雉七,你不去听大师讲经?”雉五被无色揽着,亲亲热热地走过来。
雉七看着理直气壮罩在雉五酥xiōng上的狐狸爪子,眼角抽搐:“我过会儿再过去。你们,也想成佛麽?”成了佛,他们就不能在一起了喂!
“说什麽傻话!”雉五婀娜多姿地走过他身边,“就没有不想上天的妖精!”
他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渐行渐远,自言自语道:“也没有那麽绝对吧……”
阿傩讲完经众妖散去好一会儿了,都不见雉七回来。雉四把先前存下来的菌类拿到太阳底下晒,阿傩见她拄着拐杖,一瘸一瘸的很不方便,便上去帮忙,边扯些家常。
“雉七倒是同你们姐妹长得不大像。”他把手里的香菇一朵一朵排好,不经意道。
“大师慧眼……”
“因为他是第二窝蛋。”向来行踪飘忽的雉五不知从什麽地方跳出来,把雉四的话截住了,“跟龙生九子的道理是一样的。”
阿傩点点头,问道:“三百年前从天上掉下来的蛋麽?”
雉四立刻就拖着雉五跪下了:“大师明鉴,雉五并非有意欺瞒。”
“不过是随口问问,你们不必如此大礼。”阿傩微笑。
三百年前,三面人进犯出云峰。雉四双亲及其余兄弟姐妹均遭不测,雉四与雉五自然也难逃一劫,闭上眼睛就等着三面人把自己吃了。千钧一发之际,天显异象,晴天霹雳,四方流火。巨大的火球接二连三砸下来,整片大荒野都在着火。惨叫声四起,不少动物、精怪活活被烧死,。三面人哪还顾得上两只小雉**,丢下她们就顾自逃命去了。
最大的一个火球,正巧落在雉四旁边,在地上砸出个池塘一般大的洞,火星四射,熊熊烈焰突然都聚拢过来。四面八方都是火,一棵树被烧断了,树干掉下来,压断了雉四的腿。雉四雉五以为今天必定命丧黄泉,哪知那些火越过了她们,聚在那火球旁。火焰渐渐熄灭,最後只剩了一个拳头大小表面全是裂纹的火红色珠子。
“其实已经不能叫珠子了。不过是许多碎片,硬是被血一样的东西粘合在一起,好像轻轻一碰那珠子就会碎掉。”雉四回忆道。
从天降流火到火焰熄灭不过两三刻锺的时间,雉四对这场火过後出云峰的评价却是“尸骸遍地,满目疮痍”。连出云峰里妖龄最长的万年松树精都被烧得直接休眠,到现在还没醒。
即便并不太意外炎君造成的破坏程度,阿傩还是不由低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之後雉四秉着雉家知恩图报的良好传统,把那颗火珠用树枝围起来,把周围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一碗清水、几个野果地供着。那火珠里血一般的东西似是有生命力一般,日渐浓厚,将那些碎片一块一块地包裹粘合。
如此过了五十年,某一天雉五发现被树枝围起来的地方,火珠不见了,倒是有一个赤身裸体不男不女的小家夥站在那里,便带回来给雉四看。她们分析了半天,觉得小家夥是那颗火珠变的可能性最大,於是留了下来。
“如果家里都是女子,yīn气太重,会yīn阳失调。”雉四道,“所以跟大家说雉七是弟弟。”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看来炎君这三百年被照顾得不坏,阿傩稍稍安心了一些。
雉五忽然问道:“您是不是知道雉七的来历,要带他走?”
阿傩沈默片刻,道:“是。”
太阳下山,夜色如墨,空中半天星光也无,雉七拖着脚步慢腾腾地回来。他把背上鼓鼓的布袋往雉四面前一放,还来不及说什麽,雉四就一拳捶在他身上,抢先开口:“你干什麽去了,怎麽才回来?没有碰到大师麽?”
“附近找不到吃的,就走得远了一点。”雉七奇怪道,“大师怎麽了?”
“大师出去找你了。”
雉七皱起眉头:“他干嘛去找我,我这麽大只**还会走丢不成?”
雉四愁眉苦脸地:“就是说啊!大师过了午时就有些坐不住,我同他说了天黑之前你肯定会来。太阳一下山,他嘴里念叨着什麽‘原就是个不管不顾的,我怎的还会信’之类的话就奔出去了,叫都叫不住。天这麽黑,大师连个火都没拿,摔一跤如何是好?”
“他不是有神通麽,要是摔伤了随便念个咒就摆平了嘛。”雉七走进洞里到了碗水,“没事的。渴死我了,你不知道我翻了好几座山……”
“你去找他!”雉四夺下碗,把他往洞外推搡。
雉七一个转身,又往洞里走:“我现在出去,遭遇不测的可能性要比那和尚高多了。”
雉四拉住雉七的领子,往後一丢就把雉七扔出了洞:“没找到大师,你也不用回来了。”
“好歹也稍微多关心一下我啊!”雉七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走了几步又回头叫道,“怎麽能连口水都不给喝呢?我其实是捡来的,那个和尚才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吧?”
作家的话:
谢谢minilucia、该死的礼物
谢谢未眠跟听秋雨礼物,瓶颈了……写不出来……望天……
谢谢ningweixu的礼物,好早的圣诞节礼物,哈哈哈哈
这礼拜生活里这样那样的事情比较多,文有点搁置,会努力补上的,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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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重重的一个吻(1)
出云峰虽说不算大,但要找个人还是很费了雉七不少时间。最後他是在火烧林里找到阿傩的。
火烧林之所以叫做火烧林是因为这里长期弥漫着焦味,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树林正中有个池塘大的坑,那坑底的土时常泛出暗红的火色,投根树枝下去,落不到坑底树枝便会燃烧。
雉七找到阿傩时,地上画了形状复杂的图案,上方显现出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阿傩立在一旁,神情专注地看着那些画面。
场景实在有些诡异,雉七没有细看,站在远处,提高声音:“和尚,回去了!”他出声的瞬间,那些图像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来了。”阿傩抬头看他。
雉七周身漂浮着八九个火球,发出的亮光比寻常火焰要亮上许多。阿傩露出高兴的笑容,朝他走去。他走得很慢,有些跛脚的样子。雉七盯着他的脚看了一会儿,刚想调转视线,却跟阿傩的目光对上了。
“方才没看路,不小心摔了一跤。”阿傩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
雉七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动:“哦。”
阿傩又磨磨蹭蹭地走了几步,终於停下来,不满道:“小七打算就这麽看着,一点过来扶我一把的意思都没有麽?”
雉七点头:“嗯,没有。”
“你这孩子真是……”阿傩抚着额头,“不知道我是因为谁摔的跤麽?”
“嗯,不知道,不想知道,也别让我知道。”雉七心里的邪火莫名其妙“噌噌”地窜上来,他不想发火,便转身就走。
“难道在生气麽?”阿傩翘着一条腿,一蹦一躂地追上去,“小七,等等我!小啊──”他不知被什麽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在地上。
雉七听到他的呼声,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往前走去。
今天在外面游荡了一天就已经足够他想清楚──妖精在青少年时期尚未形成稳定的三观,容易被某些具有迷惑性的东西干扰,譬如长得很好看的和尚。他既然不能干掉和尚从根源上掐灭祸害,就只能离危险人物远远的。
和尚自己摔倒的,关他屁事!大不了跟锦里挤一个晚上,刚才他就不应该来找他!雉七才坚定完意志,就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阿傩正坐在他正前方的地上。他分明是背对着和尚走的,现在和尚怎麽到他前面来了?
阿傩抿着嘴笑:“晚上好。”
雉七闭了闭眼睛,走到阿傩面前,没好气道:“和尚也耍这种无聊的手段麽?我不要,死都不要扶你,明白了的话就赶紧放我回去。”
阿傩无辜道:“不是我做的。”
“哈,不是你,难不成你要说是我自己走回来的吗?”雉七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我,”他拍拍xiōng口,“看起来像精神错乱麽?”
“因为做了违背心意的事,所以心把你带回来了。”才说完,阿傩就看到雉七狠狠瞪着自己,便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心是不会说谎的。”
“呼──你,”雉七觉得自己快忍耐到极点了,伸出手指指着他,“不要用这种好像很了解我的语气说话。”这和尚是疯子吗?竟然讲这种不知所谓的话!
“怎麽办呢?”阿傩还是不怕死地弯着嘴角,“我对你一见如故,好像──”
雉七揪住他的领子,对着他笑得很碍眼的俊脸一拳揍下去,扯着嗓子吼道:“一见锺情你个头啊!小爷是不会接受你的!”
脸颊火辣辣地疼,鼻管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大概是流血了。阿傩顾不得捂住鼻子,也不管眼前发黑,直觉地伸手抱住雉七的手臂:“是一见如故,不是一见锺情。到底是在想什麽才能听成一见锺情啊……”
“少废话!还想被我打麽?”雉七心虚地想去掰开他的手,却发现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下的人,力气却出乎意料地大。阿傩的双手像鹰爪一样有力,似乎除非把自己的胳膊砍下来,不然就没有办法摆脱他的钳制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眼前才重新出现雉七慌慌张张的脸,阿傩放开他,瘫倒在地上:“没力气了。因为某个妖精叫我等他吃早饭,从早上到现在什麽都没吃呢,又走了这麽多路,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雉七抑制着再补一拳的欲望:“那你就在家里等着不就好了,干嘛出来?担心没人服侍你吗?放心,出云峰的妖精都争先恐後地要为你当牛做马哩!到底是为什麽啊你?”
阿傩说道:“你不是救了我麽,关心一下也没什麽──”
“你也救了大家,已经足够还清了。我不想成仙也不想成佛,更不想跟和尚有什麽瓜葛。你跟我,最多算是碰上不会主动攻击的关系而已,我并不很待见你。所以,”雉七面无表情地截断他的话,“以後不要做这种多余的事了。”
阿傩半晌没说话。
发了一通火,心里却没有半点发泄过後的爽快,反而更加难受了。雉七觉得很是麻烦,烦躁地搔了搔头发,背对着他蹲下身子:“上来。”
阿傩依然没动静。
“今天爬了好几座山,已经累得快要死了,一回家连口水都没喝就被赶出来找你,到现在还没倒下去完全是靠着信念!信念!我现在都可以入选出云峰十大励志妖精了好吗?”雉七语气软下来,很是疲惫地摆摆手,“因为太累了,心情不大好,对不住。”
身後仍然一片寂静。
“你不是得道高僧麽?心xiōng就这麽一点,不然你打回来?”
阿傩终於开口,小声嘀咕:“不是最多算是碰上不会主动攻击的关系麽,不是不待见我麽?”
雉七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个被称作“得道高僧”的家夥是在跟自己耍别扭?跃动的火光映在莲目里,清隽的脸上挂着两管鼻血,即便是如此可笑的形象也撼动不了阿傩出色的容貌。
“我一定是疯了。”雉七喃喃道,一把揪住阿傩的衣襟,将嘴唇用力往他丰润的嘴唇上印去。莲目微瞪,阿傩难得地皱了眉,手上用了力道试图推开他。雉七的目光起先很是凶狠,渐渐地就有些慌张退怯,抓着他领口的手也松懈下来。到最後阿傩丝毫不怀疑他只要再推雉七一把,他就会逃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他并不想失去炎君的踪迹,即便眼前的雉七跟他所知的炎君相去甚远。
阿傩微微地叹了口气,伸手揽住雉七,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疯了的。
作家的话:
谢谢catherinena的礼物~最近我们这里天气冷,正好要帽子御个寒的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