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弟弟站到了她身旁。更多小说 ltxsba.com
他低声劝她住口。但他也是死人,不用听他的话。
他死在一列火车上。
他们把他埋在雪地里了。
莉赛尔瞟了他一眼,但她没办法停止,还不能。
“这本书,”她继续说着,她要把男孩推倒在台阶上,让他滚下去,“我不要。”这几句话的语气要缓和多了,但还是让人难受。她把《吹口哨的人》扔到那女人穿着拖鞋的脚下,听到它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我不想要你这本该死的书……”现在,她把话说完了,陷入了沉默。
她的喉咙里空空的,再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她的弟弟抱着膝盖消失了。
片刻的静默后,镇长夫人走到门边,捡起书。她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脸上再也没了笑容。莉赛尔可以看到,有鲜血从她鼻子里流出来,一直流到嘴边。她的眼睛更暗淡了。伤口被撕开,一串伤痕出现在她的皮肤上,一切都是莉赛尔这番话造成的。
伊尔莎赫曼手里拿着书,蹲着的身子直了起来,她又准备说抱歉,但这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扇我耳光吧,莉赛尔想,扇我耳光吧。
伊尔莎赫曼没有扇她耳光,仅仅是退后几步,退回到这所漂亮的大房子污浊的空气中去。莉赛尔被再次留在外面,呆立在台阶上。她不敢转身,因为她知道,只要一转身,就会发现罩着莫尔钦镇的广口瓶已经被打碎了。
那封信是她最后一笔订单,她又把它读了一遍。快走出大门时,她用力把信纸揉成一团,朝那所房子的木头门扔过去,像是在扔一块石头似的。我不知道偷书贼希望有怎样的效果,但那纸团打在了结实的木门上,骨碌碌滚下台阶,又回到她脚边。
“十足的,”她说着把纸团踢进了草丛,“窝囊废。”回家的路上,她在想,下一次下雨时,当罩着莫尔钦镇的被补过的玻璃瓶倒过来后,那纸团会有怎样的命运。她甚至都能看见信上的字一个个溶化在雨里,最后一字不剩,只有纸,只有泥土留存。
莉赛尔走进家门,真是不巧,罗莎正好在厨房里。“喂,”她问,“衣服呢?”“今天没有要洗的。”莉赛尔告诉她。
罗莎走过来,在餐桌旁坐下。她明白了。她仿佛突然就衰老了。莉赛尔在想罗莎头发披在肩上会是个什么形象,大概会像一块灰色的毛巾吧。
“你这头小母猪,你都干了些啥好事?”这句话算不上刻薄,她一时也想不出更恶毒的话了。
“是我的错,”莉赛尔回答道,“都是我的错。我骂了镇长夫人,让她别再为她死了的儿子嚎个没完,我叫她可怜虫,这就是他们解雇你的原因。来吧。”她走到木勺边,抓了一大把勺子放到自己跟前,对罗莎说:“你挑一把吧。”罗莎顺手拿起一把勺子,举了起来,却没有用它打莉赛尔。“我才不信你的话。”莉赛尔在痛苦和迷茫中煎熬着,这个时候,她迫切希望妈妈打她,却不能如愿!“是我的错。”“不对,”妈妈说,她甚至还站起来摸了摸莉赛尔油腻腻的头发,“我晓得你不会说这些话的。”“我说了。”“得了,就算你说过吧。”莉赛尔离开房间时,听到妈妈把木勺放回了原来装勺子的金属罐。但是,她走到自己的卧室后,所有的勺子,包括那个罐子,都一齐被甩到了地上。
隔了一阵儿,她走进地下室,马克斯正站在黑暗中,很有可能是在和元首打架。
“马克斯?”出现了一点如豆的灯光——就像一枚红色的硬币漂浮在角落里。“你能教我做俯卧撑吗?”马克斯给她做了示范,必要时还帮她支撑身体。莉赛尔虽然外表瘦弱,但身体很结实,双手能够稳稳地撑起身子。她没有数一共做了几下,但这天晚上,在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下,偷书贼做了许多次俯卧撑,以至于全身酸痛了好几天。马克斯提醒她不要做得太多,但她没有理会,坚持做了许多。
她和爸爸坐在床上看书时,爸爸看出她有点异常。一个月以来,爸爸第一次进来和她坐在一起,她得到了某种安慰,虽然只有一点点。汉斯休伯曼总是知道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该和她待在一起,什么时候该让她独自待着。也许,他是真正了解莉赛尔的人。
“是因为洗衣服的活儿吗?”他问。
莉赛尔摇摇头。
爸爸好几天没有刮胡子了,他每隔两三分钟就摸摸扎人的胡茬。他那双银色的眼睛平和宁静,带着暖意,每次他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莉赛尔。
快读完书时,爸爸睡着了。这时,莉赛尔才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话。
“爸爸,”她低声说,“我想我会下地狱的。”她双腿温暖,膝盖却是冰凉的。
她回忆起尿床的那些夜晚,爸爸洗净床单,然后再教她认字母表。现在,他躺在毯子下面呼吸着。她亲了亲爸爸扎人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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