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哨骑已经又开始遭遇上了,卢四眯着眼看着两股骑兵在不断的游走,蒙古人在马上骑射,猎骑兵们用骑铳还击,不断有的枪响和火光迸射的景像传递过来,开始时猎骑兵占了绝对优势,叫很多人感觉索然无味,似乎又是一样的剧本在重演。
接下来更多的察哈尔人涌过来,一个个山丘之后象是一片黑灰色的海洋,最少有过万骑兵从两侧几里外的地方兜过来,左翼的骑兵有不少干脆是涉水过来,两军对峙的战场是大片的平原,特别是商团军一方是纯粹的草原地形,只有一个个突兀的小山包偶然会出现,在后世这里是木兰围场的一部份,原本就是大片的草原和灌木,还有稀疏的林地区域,只有少量的燕山山脉的余脉出现在西北方向,不过距离很远,在商团军身后是大宁都司旧城的废墟,没有村落,没有山峦,当然也没有城镇。
察哈尔人的右侧前端是一片废墟,只有城池遗址的旧辽中京城,骑兵从侧翼绕过来的时候,大股的骑兵从废墟两侧涌出来,象是被磐石分开的海潮。
更多的猎骑兵也从侧翼涌上前去,他们的骑阵保持的比蒙古人的要完好的多,一般都拉开正面,一个连队会拉成长长的圆弧状的阵形,抵近到有效射程之后会拉开间隙,或是轮射或是齐射,在马上打放火铳是猎骑兵们训练的最刻苦的科目,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也是杀手锏,在拿破伦时代的欧洲,猎骑兵也是相当强力的兵种,他们以在马上用火枪打击敌人而闻名,抵近驰射,射杀敌人后冲阵砍杀,热、兵、器和冷兵器的完美集合,加上轻捷彪悍,移动迅速,这个兵种与胸甲骑兵,骠骑兵,龙骑兵一样,都是在古典军国主义复兴后的欧洲才出现,并且随着欧洲的扩张而横扫天下,直到机关枪和更好的火炮出现之后被彻底淘汰。
但前方的猎骑兵们在后退,两边衔接出现了一些问题,此前的猎骑兵才出动了三个连队,对面的察哈尔人已经有好几千人,从侧翼又兜过来过万人,一旦被围住会很危险。
这时龙骑兵们看到前方的大旗停住了,摆开喇叭吹响了。首发..
卢四深吸口气,大声道:“今日可能就是会战之期,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瞄准敌人再打放,不到射程不听到命令不准擅自开枪,擅自打放者打军棍二十,阵前不准说话,不准动摇军心,凡动摇军心迟疑不敢打放率先逃走的,按军法皆斩!”
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宣扬军法的声响,不仅是带队的军官们在怒吼,军法官们也是一样。
在上阵前军官们都在鼓励着士兵的士气,商团军的待遇,训练,还有优厚的阵亡抚恤,退伍安置,一系列的配套都相当完备,这也使商团军的将士能接受相当高强度的训练,甚至是残酷的,不近人情的能造成士兵死亡的训练。但再好的训练也不一定能使士兵在战场上不胆怯,不害怕,不惶恐,不想着要转身而逃。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人都是有求生欲望的智慧生物,除了少数从小到大受到严重的生理和心理创伤的悲剧人物,巴不得早点结束自己悲惨的一生,大多数人,哪怕是吃苦受冻,忍饥挨饿,仍然是想着要好好活下去。
蝼蚁尚且偷生,身为智慧生物的人类当然也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在战场上当然有不确定性,人们都会觉得自己能活下来,特别是感觉占据战场优势的一方。可是总有人会认为自己很危险,眼前的一切,敌人,还有他们手中的刀剑,斩在人体骨骼上的喀嚓脆响,斩在铠甲上的金属交鸣声,枪炮的响声,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叫人精神崩溃,没有人会想着自己被戳刺或砍中,又或者被弓箭射中要害,一箭穿心,或是射中眼睛,面门,造成无法挽救的伤害。
在害怕的情绪左右下,没有训练的杂兵很容易就崩溃,动作失衡,做出不必要的反应,就象是明军的车炮营,满载火炮和各种火器,但很难发挥应有的作用。当女真骑兵迫近的时候,他们的精神就崩溃了,乒乒乓乓的猛射一轮之后发觉敌人还远在射程之外,当女真人又呼啸而来的时候明军就很容易直接崩盘,因为大量的士兵就是炮灰和杂兵,毫无训练,也没有军官真正关心他们,关键时刻军官们只想着靠家丁来保命,对营兵的死活也漫不关心,但当大阵崩掉的时候,所有人都得付出代价。明军自萨尔浒到天启六年,最少有数百名守备以上的将领阵亡,这些将领都有家丁,但在关键时刻家丁也保护不了他们的性命,最终埋骨沙场。
商团军的训练和军队的坚韧程度远在明军之上,当然蒙古人也比不了,就算和女真人相比也并不逊色,但当临阵之时,还是要宣明军法,平时的训练和种种福利只是练成一支精锐,真正的沙场老兵,天崩地裂而面不改色,需要经过多次的苦战,在生死关头锤炼出强韧的神经,成为一个老兵,说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好在每个连队里都有优秀的老兵存在着,他们配合着军官,稳定着新兵的情绪。
卢四和张彦升这个连,还有他们左右侧和后方的连队都是老兵为主,这也是这些连队被挑出来当突击部队的原因。
在摆开喇叭的声音中,各连队的士兵纷纷下马,他们将战马交给前来收拢的辎兵,在交出缰绳的时候,不少士兵在自己战马的身上抚摸了一下,或是重重一拍。
在长期的行军和日常的照料中,每个士兵对自己的战马都有了一定的感情,今天是一场超过十万人规模的会战,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到战后。
激昂嘹亮的喇叭声停止了,十一个龙骑兵连队已经彻底摆好了步阵。
卢四站在连方阵的左手侧,张彦升则是右侧。
两人在摆阵时有短暂的交流,并没有太多可说的,只是互相鼓励了两句,两人都年轻,又是合作不短时间的战友,彼此交谊十分深厚,在这种时候,只能约好打完了一起痛饮一次,和记的禁酒令在平时和战前很严格,大战之后,每个高级将领都明白部下需要彻底的放松,只要不酗酒闹事,喝醉了都没有人会多管。
整个连三个中队,加上连直属骑兵队等人员人数是二百一十二人,整连分成三列,中间是六十六名长枪手,一百二十多个火铳手分列长枪手正面两侧,每个连的侧边与另外一个连相接,中间留有通道,方便传令和骑兵进出。
十一个连排成了整齐的连方阵,从下马到摆开列阵用时没有超过一刻钟。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出现了一排接一排的步兵方阵,长枪的枪尖和刺刀的刀锋闪烁着冷艳的光芒。
火铳手们和长枪手多半穿轻甲,在他们的前方应该是少量的战兵,穿着厚重的铁甲,他们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但此时距离敌阵尚远,战兵们穿着厚实笨重的铁甲,此时就下马,不等打仗体能就消耗大半,少量的战兵们骑马跟随在两侧,一旦接近到敌人可以突击而至的距离,战兵们也会下马,迅速站立到方阵前方。
号角声和奔雷般的马蹄声一直不停,这时前阵听到后阵持续不断的喇嘛声响起来了,不少士兵都回头看去,看到一望无际的大阵,无数刺刀的尖头在闪光,无数枪尖也在闪光,无数枪骑兵的铁甲闪烁着银光,整个军阵如同一面破碎的水银镜子,镜面的每一个角度都在闪烁着银光的光芒。
大量的马匹是显眼的杂色,一群群的马匹有着各种颜色,红色,灰色,白色,青色,黑色,这个时候人们才赫然发觉,和记商团军已经几乎做到了全部拥有乘骑,辎兵们也有大量的马,当然是以挽马为主,杂马不比战马昂贵,可是庞大的数量仍然说明和记在这方面投入了重金。商团军的战马多半来自缴获,十几个蒙古部落提供了大量的战马,这个时代如果说哪一个势力能在短短几年内拥有超过十万匹的战马和杂马,毫无疑问就是占据了草原的和记才能做得到这件神奇的事情了。
和记的战马之多已经超过了中原农耕民族的极限了,一个商人政权,麾下直接的民众还不到百万,养着的军队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人,这个数字叫人相当的无语,就是说大明现在放弃对宣大榆林山西各镇的粮食供给和军饷发放,改由大同一个府来负担。
这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想想荷属东印度公司有好几百艘船,整个舰队,五万雇员加公司军队,还有殖民地上千万奴隶供其使唤,这么一想也就能够释然了。
在百年多后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在此之前很多公司已经相当的强悍了,英国的几个公司一年纳税都有几十万磅好几百万两的白银,哪怕是工业革命前大航海时期的强大公司,在财政收入上一样比大明帝国这种集权帝国要强的多。
社会财富不一定转化为国力,和记的财政收入已经超过大明,前阵身后的庞大马队,就是十分明确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