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过去,天渐渐地凉了。龙腾小说 ltxsba.com南方的秋天并不明显,层林尽染,野菊飘香都是北方的景致。我不觉怀念北方来,一层秋雨一层凉,就那样淋漓一场雾雨,第二天太阳就会红彤彤地徐徐升起,天高云淡,一切都是那样的绚烂。树叶五彩缤纷,野草泛黄,而野菊花黄艳艳地怒放着,空气中散发着它们的清香。
而今我身在南方,北方的景致只能在记忆中重温。但秋天是凋零的季节,人想到秋,内心的树叶也会飘零,人不觉会沉默下来,静静体会秋天的凄美。
接到陈家默的电话,我感到意外。这时是傍晚,紫烟出去家教。
“佑南,我病了,发烧,浑身无力。”那边的人确实显得浑身无力,说话的力气似乎都没有。
我顿时紧张起来,一下子想到非典型肺炎。人们已经接受非典型肺炎这个现实,没有以前那么恐慌了,疫情似乎也被控制下来,目前多是疑似病例,每天确诊的人不多了。
我一时不知道怎样说。
“我很痛苦,我想见到你。”她似乎命若游丝。
见我,这个时候?我一下子陷入恐惧中,似乎自己也感染了非典型肺炎。我该怎么办呢,难道拒绝吗?可是我分明为她着急,很想去看她。这个城市里,她也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依靠。
“你……你看过医生没有?”我颤抖地问。
“我怕,我很怕,佑南。”她近似昏迷,说话很恍惚。
“你在哪里,还在家里?”我脑袋混乱极了,身上一下子出了汗。
“我在家里,我想……”
不待她说完,只听滴答一声我的手机关了,竟然电池没了电。我长长地缓口气,傻傻地呆在房间里不知所措。
我赶紧找出充电器,想打回去。拨电话时,我犹豫了。我来了主意,打电话给120。那边人一听情况,感到事情严重,我连忙把陈家默的具体地址告诉她们,她们说会很快派车到。
随后我拨电话给陈家默,想稳祝糊,待确信医生到了,我再说去看她。我为我的心机感到惭愧,这种惭愧注定会是一辈子的。然而,陈家默的电话是关机,我一下子绝望了,看到死神真的游弋过来,看到漫天的乌鸦盘旋着。
直到手机电池充满,我连忙出门。到了外面我打的士过去。到了那里,我看到巷道里有许多人,都在议论纷纷。我到了楼下,看到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和干警。我不敢靠近,就问旁边的人。
那人告诉我:“发现疑似病例,是个女的,现在整个楼被隔离,医护人员正在消毒。”
“那个女的呢?”我紧张起来。
“女的已被送进医院。”
我长长叹口气,站在那里愣了一会,这才走到江边,倚着栏杆待了好久。心里是无限的痛苦,我欲哭无泪。不是已经陌生了,可为什么我还会如此痛苦啊。我抱紧了头,最后无望地蹲在地上。
后来,我试着给陈家默打电话,这次打通了。
一个医护小姐接了电话,问我是谁,我说是她的朋友。她说病人情绪不稳定,需要安稳,却不知道她的家人,让我安慰她。随后告诉我病人不方便说话,让我只管说,让她听就行。
等了一下,没有声息,但是电话没有挂断。我想她在听,就试图解释。我就径直说了。
“家默,刚才是手机没电,我找了充电器立即打电话给你,可是你已经关机了,所以我打电话给120的。我现在就在你的楼下,楼房已经被封。”我哽咽地说。我感到惭愧,为自己说谎不打颤感到绝望。可是我能怎样,我能怎样啊?
那边还是没有声音。“家默,我们一定会闯过难关的,而且你的病还没有确诊,说不定就是普通的发烧,吃药就好了。你要坚强起来,我从来就没有忘记你,我实际是爱着你啊。”我哭出声来,也只有这样才能向她表达我的真心,可是这牵旱明我的虚伪。我爱着她吗?我爱过她吗?当我和程紫烟走向幸福的时候,我想过她吗?
“我会每天都给你电话,家默,我们不是陌生人,不是,你就是我姐,你就是我姐。”我终于说了实话,感到心里一下子空了许多。
这时,医护小姐接了电话。“你好,病人情绪稳定下来,流了眼泪,请你勤给她电话。”
“告诉她,我会的。”我放下心来,她也许原谅我了。
回到住处,程紫烟已经冲了凉出来,看我沉雷的样子,就问道:“去了哪里,好像很累啊。”
“外面走了走,只是感到沉闷。”我对紫烟掩藏陈家默的存在。
“冲凉吧,先别一身汗进空调房。”紫烟关心我说。
我拿了内衣裤,就去冲凉,在温热的水的冲洗下,渐渐平复了心情。看着自己健壮的身体,我开始蔑视它,强壮的背后我是如此的脆弱,这么害怕疾病啊。我感到脸热热的,不是说不害怕死亡,可是现在离它还有遥远的距离,我就惶恐成什么了?陈家默啊,陈家默。我想象病房中的她,她能够挺过去吗?能吗?
回到房间,我若无其事打开电脑,和往常一样玩电脑游戏,可是心不在焉。如果换了别人,病的是程紫烟的话,我会怎样?我感到脑袋大了,多么残酷的现实啊。爱原来是如此的苍白,这算怎么回事啊。我真的这样自私?我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你在想什么?”紫烟端过一杯咖啡过来。
“没想什么,只是感到很困。”我扭头冲她笑了笑。
“早休息吧,你也够辛苦了。”紫烟说着从我后面轻轻地帮我按按肩膀。
“好吧,我们早睡吧。”我想也许睡眠可以让我放松些。可是我会睡着吗?
趁紫烟上卫生间,我喝了咖啡。随后我上了床,紫烟很快过来。我们从没有这么早睡下,往时我会在电脑前写些随笔,紫烟一旁温习英语,直待十二左右才睡下。
正如所料,我不能睡着。不是咖啡的原因,而是我整个脑袋都在想着陈家默。我试图忘记她,所以就伸手解开紫烟睡衣上的衣扣。紫烟起身把睡衣脱下,随即伏在我身上,轻轻咬我的耳朵。我疯狂起来,手滑过她的腰际,伸到她的内衣裤里面,嘴巴去搔她的下巴……
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的生活平仄有趣,只是疏懒地过着日子,可是陈家默的事情打乱我的生活。
我接连给陈家默打了三天电话,每天都跟她唠叨很琐碎的事情,希望借以掩饰我的虚伪。我知道自己的虚伪,这让我很难受。我知道自己的自私,这也让我很难受。
第四天,陈家默才接了电话,开始说话:“佑南,我恢复得很好,估计不是非典型肺炎,只是普通的发烧。”
陈家默来了精神,她心中的恐惧也许已经散去。
“是吗,那就好,你让我紧张死了。”我高兴起来,这些天,没有比这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多谢你关心,你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打乱你的生活我感到很歉意。”陈家默似乎又恢复以前的冷漠。
我不知道说什么。“家默……”
“不用了,我会好好地养病,你有自己的生活。”她说着就挂了电话。
我合了手机,心情并没有太多沮丧。我为自己这种情愫感到奇怪。也许,我是该恢复我的生活,去认真把握我的幸福。
七日后,也就是疑似病例的观察期过了,我给陈家默电话。她冷漠地接了电话。“我已经回到家了,多谢关心,请不要再给我电话。”说完就挂了。
我顿时放松,下班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往她的住处去,果然隔离已经解除,那里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我在外面徘徊好久,不知道该不该上去看她。后来决定不必看她,就高兴地回家,感到心中的负疚似乎减轻许多。
但是一个星期后,我还是接到陈家默的死讯。
她的死再次打破我平静生活。人可以挺过去那么多的哀伤,却挺不过去寂寞。陈家默不因凄苦而死,也不因疾玻豪去,却被无助的寂寞杀死。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死呢?
派出所给我电话时,我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连紫烟也对我强加质问。然而两人去了,才知道陈家默死了。人死在自己的居室里,法医检查后说吞食了大量的安眠片。
我见到她时已是在医院的太平间里,那里极其阴冷,一溜的死尸被白布包裹。我和紫烟面对一溜的死亡,面无表情。守尸人看了我递给他的牌号,领我们往里面走,最后在靠墙边的尸体旁站住,他掀开蒙在陈家默身上的白布。紫烟潜意识地拉紧我。我原不想让紫烟来,但紫烟坚持要来看一看。陈家默脸色苍白,僵硬而安详地平躺在那里,嘴角浮着一丝微笑。
“她很美!”紫烟松开她的手,睁大眼睛,目光平和地看着陈家默。显然她为这个女人的美丽所打动。死亡也可以演示得这样美丽?我一时不能呼吸,随即滚下眼泪。我说好不哭的,可是莫名其妙地想哭,不是忧伤,就是有哭的冲动。
女人闭着眼睛,就这样睡着。该做一个美梦,要不人为什么要微笑呢?面对死亡可以微笑,人就是这样了不起。可是既然连死都不怕,又为什么怕活着呢?
我多少不相信死这回事,不相信这样美丽的人也会死。当守尸人把那白布拉上,我的鼻子一酸。这就是死亡,一块白布就意味死亡,生死也就是相隔一块白布而已。
我和紫烟相依着走了出来。到外面时,我才感到空气在流通,心情渐渐平缓下来。
我给陈家默支付了停尸费和丧葬费,因为派出所联系不到陈家默的家人,我也不清楚她的家庭所在地,就代签了一些手续,随后陈家默就被送去火化。我想陪陈家默走完最后的一程,决定去火葬场。据说,人死了,没有亲朋送他,他的魂将留在人间,成为孤魂野鬼,永不超生。我让紫烟先回去,但她也要去。去火葬场的路上,紫烟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在火葬场的招待室等着,都没有说话的兴致。我想象着她被送进火炉的情景,黄色的焰火扑闪着,她将在火中涅槃永生。人生是多奇怪的事情啊,一把火就可以了结一切。我想到哥哥的死,他是烧炭来了结自己。活着去死与死后燃烧有什么不同?我无法想象哥哥在临死那一刻的痛苦,他是否面对死亡做了最后的挣扎?我想他是坦然的,就像火中的泥胎,因为火而最终成为精美的陶瓷。
因为是电火化,半个钟火葬场的员工就把一个用报纸包着的瓷坛给了我,我似乎还能感到瓷坛散着温热。派出所随行的人也就给我一封信和一包东西。我和紫烟手拉手出来,紫烟显得呆呆的,情绪很低落,我不知道怎样安慰她,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我拦了的士,两人坐车离去。
信是陈家默写给我的,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信已经被撕开,我也就抽出信纸。
佑南: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女人,当然也没有现在和将来。近期的疾病让我明白,我活着就是等待死亡。死亡是那样可怕,可是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我却希望死亡。我平静地呆在病房里,看着死亡靠近,竟然感到兴奋。
然而,我却没有死,一切都像玩笑一样。回到我的住处,我却看到死亡的逼近。你还记得那些发了疯的仙人掌吗,它们终于死了。是被消毒药水杀死的,一个个长了黑霉斑,随后流了黑色的汁液,就这样一个个枯萎,一个个霉变,最后散发着臭味。生命力如此强的精灵也会死,我便知道我应该走了。
我自始不明白自己,也不明白这个城市。这个城市让我们奋起还是堕落?我只知道我的男人在这个城市中精神崩溃,而我也不能忍受它的冷漠。死是最好的选择,这个城市似乎吞食弱者,可是我们不是弱者,我们是仙人掌,可以在荒漠里永生的植物。或许就像那绚烂的城市灯光,吸引了蝴蝶,也便扑杀了它。或者它就是一个陷阱,在残酷地捕获着,直至你无望地死去。
……
我在死之前把自己的过去彻底毁去,不想回到故乡,只希望你把我的骨灰洒进珠江,让我与江水相伴吧……
我无声地看完信,紫烟从我的手中把信抽走,无声地看起来。
她就那样像微风一样无痕地化去,像秋夜一朵花萎自枝头,像一个流星澹然销匿其痕迹。我深深地呼一口气,仿佛看到她面对死亡的坦然。就这样,漂泊无痕,停顿无踪,在暗淡下去的生命光焰中不露一丝绝望,半惊恐。嘴角是微笑,能够永恒地保持。
我打开那包东西,一本书和一个相夹。我看了照片,顿时呼吸紧张起来,眼泪一下子流淌出来。他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哥哥。我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着那个至死也要刻意微笑的男人,他竟然是我的哥哥。我感到什么一下子扼住喉咙,几乎出不了气。以前我在陈家默的灰暗居室里为什么没看清楚啊,为什么?我终于知道陈家默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也许我只是哥哥的替代。难怪那警察把这包东西给我时眼神那样复杂。紫烟也伸过头扫了一眼。
“你们有过过去?”在回去的路上,沉默寡言的紫烟忽地问我,似乎她在心里挣扎好久。
“人都死了。”我心情极差。我们是有过过去,哪有怎么着。我们为什么能够做到来之陌生,去之陌生呢?如果我对她稍加关怀,也许她就不会寂寞至死。
哥啊,哥哥啊,我脑海一片混乱。
紫烟不再说什么,看上去她的情绪也很低落。
为什么?这么多的人都死亡了,仿佛死亡会传染似的。确实,这个城市每天都在死人,生老玻豪的,还有意外身亡的。再就是自杀,先是哥哥,再就是妩媚,还有成子渐,以及窗外窗内的女人,所有的人都死得那样理所当然,难道生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巧地碰了这几个人,就像结识了死神一样。还有那个阿杰,他可以为了学位不懈地努力,为什么不能重头开始?他那女朋友真不是人,为什么离开他还要卷走他的钱财?他就那样在十八层楼上,跳水般地扎下来,人在空中旋转几个美丽的弧线,便什么都散去。我在电视中看到那个镜头,感到死者的血就是我的血,一滴滴,一片片,一滩滩,我难以呼吸。他站在那个高楼上,犹豫了一个上午,我知道他不想死,可是最终他还是跳了下来。面对死太容易了,以至于不想再艰难地生存。
而我呢?也许我连老死也害怕,更不用说自杀。什么样的情况下,我都不会去自杀。我曾说过,就是自杀,也要在浴缸中自溺,因为一旦后悔,还可以抬头坦然呼吸。
“你为什么那样无情,你为什么不能多给她一爱。”紫烟捶打我的胸脯,随之搂了我哭了。
我浑身僵硬。我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感情,耳旁似乎响起古老的埙曲,空阔虚无而又沧桑。是啊,我为什么不能多给她一爱?我为什么不能去看看她?我似乎把握了身边的每一缕幸福,却没有把自己的幸福分一给她,我怎么这样自私啊?她看似安详地离开,但更像一个疲惫的旅人终于放下了行礼,开始一个永恒的安歇。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女人,当她写这句话时她会不会停下笔沉思?她的神情该几多凝重啊。过去和现在,梦想和现实,都挨得那么近,却是两个世界,一个虚无一个凝重,一个缥缈一个沉雷。一个美丽的女人,却不敢面对过去,她生到这个世上该有多少痛苦啊?
人一生都会独自走过一片沙漠,我想起她的话。而今她不能走出这片沙漠,也被沙埋了。沙漠是无时不在,是无边无垠的。沙漠是单调的,可我们却有着复杂的思想。为什么要走出沙漠,为什么我们不能幻化成一粒沙?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紫烟还倚在我的胸脯上哭泣,我的眼泪也流淌下来。
书是《爱情书》,就是陈家默据以事实对哥哥的作品加以修改的修改稿,我想这是揭开哥哥死亡的一把钥匙。也许打开了,我该是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我不是来这个城市就是为了解开哥哥死的谜团?我看了序言,就把文稿合上,放到文墨染的包里,想回去再看。
文墨染看到我面如槁木死灰,也就没有说什么。
到了冼村,我们下了车。我要去江边把陈家默的骨灰洒进珠江。这个女人死了还要呆在这个城市里,这是为何啊。紫烟不想跟我一起去,径直回了住处。我走着去江边,心情沉重,陷入莫大的恐慌里。他竟会是我的哥哥,这是什么呀。我生气地拍打路边的电线杆。他们都自杀了,自杀成了这个时代的一种病症。真是可悲,一群可怜虫,可怜虫。我泪如泉涌,混在凉凉的风中,分不出所以然来。
这个时代教我们怎样生存,却忽略了让我们怎样面对死亡;教我们怎样活得伟大,却没有教我们怎样死得光荣。我们在死亡面前是脆弱的,不比一棵树,一棵草来得坚强。当死亡扼住我们的喉咙,我们没有抗挣的勇气,我们只有被杀戮。世俗也仅仅教我们为生存而生存,却没有说明生存的意义。关于生存的意义,流行的说法不是过于崇高就是过于卑劣,空洞得有些虚伪,是我们不需要的。而我们需要的又是什么?
我想起《爱情书》序言中的话:
我们来到这个城市,原本为了更好地生存,然而我们却掉到一个空洞中,被无形的网捕获。璀璨的烛光,吸引了飞蛾,却要无情地烧死它们。城市给了我们希望,可是我们不是被它捕杀吞食就是被它奴役控制。我们无助地面对冷漠孤独,精神被抽空,灵魂被掠夺,欲望被歪曲,肉体被摧残,这就是这个城市给予我们的……
剩下的记不起来,我回去要好好地研究那本书,看看哥哥为什么死。
我以前看到这段陈述只觉好笑,既然城市这么可恶,那我们完全可以离开啊。可是现在,我却深有感触。陈家默就是在这个城市中精神被抽空,灵魂被掠夺,欲望被歪曲,肉体被摧残,直至现在的死亡。陈家默为什么在绝望之余还不离开这个城市?而今死了还要留下来。我想起成子渐,他对城市无望之时,他也没有离开。也许,包括我自己,将永远被这个城市捕获,再也不会离去。
我到了江边,把报纸打开,看着那小巧的瓷坛,泪水涌出眼眶。人死了,就剩下这么一坛灰,谁都不会例外,不管他生前是伟人还是凡者。我想起《渔夫和魔鬼》的故事,巨大的魔鬼却能够被小小的锡瓶装下,死亡面前,谁都是平等的。
我一把一把地把骨灰洒进珠江。江水黝黑,很快水面上的一层白粉沉了下去。就这样,一把把,她将沉眠。
回到家,闻到焦枯的味道,以为是紫烟煮饭烧糊了。
“紫烟,你在做饭啊,饭糊了。”
然而没有人回答,我看到房间有烟,忙过去看。只见程紫烟坐在那里流眼泪,面前的铁盆里烧了一叠纸。为死者烧的火纸,我脑海中涌出这一荒诞而真实的念头。可是看到盆里还有一条没有烧完的木条,我忽然醒悟过来。
“紫烟,你在做什么啊,是不是文稿?”我激动起来,跑过去看。
紫烟没有理会我,一万分地失神,嘴中嘟囔说:“你竟和她有过过去啊。”说着眼泪涟涟。
我感到绝望,紫烟真把文稿烧掉,也把哥哥那张照片连同镜框烧了。
“紫烟……”我紧张地按着她的双肩。
紫烟显然被我的举动吓坏,愣愣地看着我。
既然成了事实,我又能怎样啊,无力地松开手。
“她是我的嫂子啊,你烧毁的书是唯一能够解释我哥哥死亡的线索。”我对着紫烟摇了摇头。
紫烟吃惊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显然她不相信。
“烧了,随逝者一起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在火中飞扬。”我说完,忽感到自己轻松了许多。
房间里旋过一阵风,盆里的纸屑随风飞起几片,黑的,绿的,像飞舞的蝴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