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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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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江宇勤其人

    又收到新礼物了,羞涩地爬起来鞠躬。99的幸运饭碗,还有beer的冰块和棒棒糖,都让俺吃的很爽……很爽!偶被加足动力,飘起来码字去鸟……

    ───────────────────────────────────────

    江路遥回到家里,江宇勤正在看电视。满屋子的烟雾缭绕,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盛满了黄色的烟蒂,甚至有一只还在冒着丝丝渺渺的轻烟,显然是刚掐灭,将熄未熄之际。

    江路遥不禁皱了皱眉,满屋子扫视一遍,不见黄芸的影子,问江宇勤道,“爸,我妈呢?你怎麽又抽烟,不是早就戒了吗?”

    江宇勤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节,然後问江路遥,“你怎麽没上晚自习?回家就找你妈,有事?”

    江路遥头,江宇勤又道,“你妈还没回来呢,估计又和同事出去吃饭了。你若有事就打她电话。”

    江路遥摇头道,“我打过了,她不接。”

    江宇勤奇道,“她不接你电话?怎麽可能?”说完随手关了电视,拿起手机开始拨号码,边拨边道,“那她干什麽去了?你的电话,她不能不接呀?”

    电话接通,响了数声,却是江路遥说的那样,无人接听。江宇勤大为纳罕,边继续拨打手机边问江路遥,“你找她有什麽事,不能跟我说说麽?”

    江路遥压抑了一路的沈重心情再也抑制不住,江宇勤话落,他骤然情绪激动地嚷道,“你是怎麽做哥哥的?姑姑住院了,你却不闻不问,清闲地坐在家里看电视。而我妈,却是导致姑姑差丧命车祸的元凶。你们,未免太过分了!”

    江路遥话落,江宇勤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突然由沙发上“忽”的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江路遥的身边,抓住他的胳膊问道,“你说,你姑姑出车祸了?”

    江路遥愤愤地看着他,眼里盛满的全是哀伤。不知从几何时,父母和姑姑竟然陌生如斯。那一日姑姑被泼了一身脏水,自己回来问母亲,而母亲只用一句小孩子不要管的太多就把他给打发了。而如今,竟然想着要下毒手害取姑姑的性命。他们之间,究竟有什麽样的是非恩怨,非得要弄到如此的地步?至不济,还有亲情不是吗?

    江宇勤被江路遥瞅的心底一片黯然。然而,江敏静受伤的消息让他太过震惊,此刻他也无暇分辨江路遥眼底的复杂情绪,只是捏紧了江路遥的胳膊急急问道,“你说你姑姑受伤?她怎麽样?要不要紧?在哪儿住院,你快带我去看看!”

    江路遥被他捏的缓过神来。是啊,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关键的,还是得找到母亲,自己一家人去到江敏静的床前,亲自陪着她度过危险期才是。

    如今她世上唯有的亲人,恐怕就只有他这个侄子,和她的哥哥──自己的父亲江宇勤了吧。

    江宇勤说完,顾不得江路遥是何反应,竟自拉着他往门口就走。至门口父子二人换上外出的鞋,拉开门便朝楼下“咚咚咚”疾速跑去。

    ……

    医院里江敏静仍未苏醒,吴雪松片刻不离,握着她的一只手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

    任是重返的李跃然等人无论如何的劝,他依然故我地坐着不动,气的李跃然又是恨又是骂,什麽招都使了,也没能劝动他半分。

    正僵着闹着,江路遥父子二人赶到。江宇勤进门便冲到了江敏静的床前,握着她的另一只手蹲跪在地上,眼泪潸然而下,口里不住喊着江敏静的小名,似乎想通过自己一声声的呼唤,把江敏静由沈迷中唤醒过来。

    路上他已听江路遥说了江敏静现在的大概情况,只不过他对江路遥说的那套,自吴雪松的口中套用过来安慰人的说辞颇有异议。

    颅内出血,岂是他们说的那般轻松?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因此他更是急着往医院里赶。进到病房看到江敏静的情形,他的心立刻便揪了起来。江敏静苍白的脸色和不时的呓语,不但没使他的心放轻松,反而越发地沈重。

    但愿她能在医生限定的时间内醒来吧,否则──後果真的不堪设想了!

    李跃然等人很是识趣,见到江敏静的亲人到来,便一个个暗自朝吴雪松打了招呼,悄然离去。

    工地上还有太多的话等着他们去安排,去分配,因此他们谁也不能久留这里。

    吴雪松可不管江宇勤的悲伤是真是假,他也懒得看江宇勤那一付尊容。既然他心疼自己的妹妹,又为何纵容黄芸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江敏静?

    看到江路遥在一旁神伤黯然,他的心情似乎也被他们父子俩人带到了谷底。既然他们对不起江敏静在先,他也没必要给谁留客气,於是他看着江路遥面无表情地问道,“问过你妈了?她怎麽说?是不是极力抵赖?”

    江路遥眼底微红,对吴雪松的语气不善毫不在意,摇头道,“我没有找到她,打电话她不肯接。”

    吴雪松紧紧地盯视着他,对於他的说辞颇不满意。江宇勤似乎听出了他们话中的蹊跷,愕然抬头,狐疑地问江路遥,“怎麽?这事跟你妈有关?”

    江路遥头,又摇摇头,却无法给他说出确定的答案。

    他也很想知道事情是始末缘由,可惜吴雪松对他抱有太多的成见,不肯说,他也没办法。

    吴雪松轻哼了一声,冷冰冰的道,“她不接电话也没关系,反正她想逃脱责任也没得可能。至少江敏静醒来我第一个就饶不了她!还有,不妨告诉你们,这事我已经报了110,如果你们想知道详情的话,到那里可以了解的更详细。”

    这番话语气里的挑衅,仿佛一颗尖锐的刺,狠狠刺着江路遥的心。他不是怕吴雪松对黄芸如何,而是最怕的这种两难境地,如今终於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了眼前。

    这边是姑姑,那边是母亲,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一个是生养自己的至亲。可是她们的仇却越结越深,这叫他如何选择?

    於情於理,他哪个也不想舍弃。可是,母亲的过分,让他心里既愤怒又无奈。

    中国自古的一个美德,就是一个‘孝’字,被这个‘孝’字束缚,他即使对母亲有天大的怨气,却也不能轻易同她决裂,断绝母子关系。

    而江敏静的委屈就白受了吗?身为江敏静的男人,他应该给她一个说法才是。

    可是,难啊!他真的很难!无比无比的难!

    江路遥纠结万分,心里不能自已,那边江宇勤却已站了起来,带着十分的怒气问吴雪松,“你是说,小静的车祸是因黄芸而起的?”

    吴雪松静静的抬眉,静静的头,望着江宇勤捏紧的拳头,淡淡的问,“怎麽,你是怀疑我诬陷她了?”

    江宇勤咬了咬牙,把江路遥往床边推了推,由牙缝里迸着字道,“小遥,你先在这里陪着姑姑,我去派出所一趟。”

    说完,头也不回,急冲冲往病房外面而去。

    第四十章 黄芸被打

    再说黄芸,坐在派出所路的长条硬木板凳上,她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派出所的张所她是认识的,本想到这里做个笔录,她就能轻轻松松走人。却不料想张所对她来了个避而不见。

    用那个小警察的话说,就是张所出门了,如果有急事的话,恐怕根本指望不上,不如另想他法。如果没有急事的话,她倒可以等。不过却好心的告诉她,最快的时间,所长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黄芸听了又气又怒,心里骂道:什麽屁话?明知她已进了派出所,便是刻不容缓的急事。而她找所长是为的什麽,也是一目了然的事,凡事长着眼睛的人都能明白。他却这麽鬼扯太极敷衍她,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但是,明知道人家是搪塞之辞,她也只能豆腐掉到灰堆里,急不得又恼不得。暗气暗憋,无从发泄。

    唉!谁让自己时气不济呢?

    黄芸泄气,不得不另辟蹊径。又自小警察的口里打探到,她的这个案子,说轻也轻,说重,也是非常的重!

    关键的关键,看他们推到轮下的江敏静是生是死。生,他们托托关系,掏钱就能了事。但是前提条件是,对方不打算追究他们的故意伤人责任才行。死,他们可就摊了人命大案,不但要负刑事责任,民事赔偿那一块,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黄芸听完,立刻被吓得面色苍白。

    她虽然是久坐办公室的人,但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法盲。既然这话从人家警察口里说出来,可见具有一定的权威性。毕竟人家可是执法部门的工作人员啊,对这一,应当比谁了解的都透。

    因此她一个下午便急出了一嘴的火泡。

    偏偏那小警察还客客气气地让他们坐在凳子上等消息,说只要医院那边传来人没事的消息,他们就可以回家了,不是刑事性质的案子,他们也管不了。

    这不就是变相的把他们两个软禁了吗?还说的好听,让他们在这里等消息?真那麽客气的话,还留个警察在门口看着他们干什麽?他们自己不会回家去等!

    悲愤也没用,黄芸转眼看向黄云开,他也是一脸的无奈。

    别看他是个走南闯北的倒煤商人,见过的世面不少,可他也是个地地道道的法盲。听了小警察的话也自吓了一跳。有心想打电话向亲戚朋友求助,请他们给找找人活动活动关系,偏生小警察又收去了二人的电话,使他们至今和外界联系不上。再试探小警察两句,要求他归还电话,小警察却以这是规矩为由一口回绝了他。由此他便死了心。

    所以,他再急也是没用,只有和黄芸两人坐在长凳的两头,一边看着小警察端坐的背影,一边唉声叹气地发愁。

    江宇勤来的时候,正看见黄芸姐弟二人坐在凳子上蔫头耷拉脑的模样。不用问,他立时就清楚了,他二人绝对和江敏静的车祸逃脱不了干系的了。因此他的眼中便烁烁闪出来两道红光,隔着小警察对屋里的黄芸恨恨说道,“黄芸,你果然够狠!把小静赶出了家门不算,居然还不消停,还想着要她的命是不是?”

    黄芸听的一哆嗦,乍见江宇勤以为他是来关怀安慰自己的惊喜,猛然变做一滩冷水,自心里往外一凉透底。

    黄云开毕竟是个男人,遇事比较冷静,也能顾全大局,他心里一直关心着江敏静的死活,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来能打听消息,他又怎肯错过机会?於是无视江宇勤的怒气,急急问道,“姐夫,小静现在怎麽样了?她是不是脱离危险了?”

    江宇勤情绪激荡,被小警察拦在门外不得进去,恶狠狠地看着黄芸那张可恶的嘴脸,并不作答。

    黄云开急了,再次问了一遍,并且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好在小警察并不拦阻他们说话,只要不涉嫌串供,小警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闹腾去。

    正好一个人看管他们枯燥无聊的很。

    江宇勤由怒目看着黄芸转向黄云开,敛着怒气低沈了声音说道,“没有,她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天啊!黄云开心里一紧,立刻一颗心怦怦狂跳起来。

    那是什麽概念?该不会那个女孩子一直醒不来了吧?他越想越惊,不由提高声音急切道,“姐夫,无论如何你得想尽办法救救小静,她可是你妹妹啊……”还有没说出口的,那便是:江敏静活不了,他的这一辈子也就算完了。坐牢的苦头,他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话未完,便引来黄芸极度轻蔑的一声低哼。

    相对比来说,黄芸的心情要比他轻松的多。毕竟真正的行为人不是她,正经摊责任的话,她不会很重。

    虽然她也後悔,不该把弟弟拉了来,给他惹了麻烦。但人本自私,真正的对事来说,她只是後悔,并不担心。坐牢也不是她去坐!

    所以她的心情还是比较放松的,对黄云开的急,她并不能切身体会。

    黄云开哀求的语气,让她听的又气又妒。心里暗恨:这麽关心江敏静干嘛?

    自家的一个两个男人,大事小事上,怎麽都围着那个骚狐狸转?她有什麽好?

    心里憋着一股气,她当下撇撇嘴道,“活不了就活不了,死了更好!省的活着还得到处去勾搭祸害别人家的老公。”

    她的一句斗气之话,立即惹恼了现场中三个男人中的两个,只见江宇勤浓眉倒竖,黄云开嗔着脸不满。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忙低声解释了一句,“我这不是说的气话吗?你们何必当真?”

    小警察听了她的话也是剑眉一皱,没有好眼色地看了她一眼。

    有这麽恨人不死的麽?她已经把人家姑娘害到了那种地步,还不罢休?竟然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来。这人,还算是人吗?

    不过,他的职责所在,他并不能为那个险些丧命於车底的女孩鸣不平。所以他也只能用眼神狠狠地替那个姑娘讨伐了她一下。

    江宇勤怒火中烧,没想到黄芸把江敏静害的那样了还不知悔改,竟然还这麽的幸灾乐祸地恨她不死。他实在是气急了,对着黄芸咬牙切齿地怒声道,“黄芸!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对小静做的,已经够狠的了。我万没想到,你竟然这麽……”

    江宇勤‘丧心病狂’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黄芸就打断他的话,不依不饶的上前一步,隔着小警察就要去揪他的衣领,并且大声嚷嚷道,“我怎麽了!我怎麽了!江宇勤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就别想走!”

    那语气,大有誓要与他辩个高低,争个长短之猛然态势。

    小警察及时拦住黄芸,把她往屋里推去。黄芸却对着退後一步的江宇勤嚷道,“你们家那个狐狸精,你到现在还护着她!怎麽?你是被她迷住了,不舍得她了,如今跑到这里来冲我撒气了?”

    江宇勤气急,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推开小警察,一只手用尽力气便朝黄芸脸上狠狠掴了一掌,“你再说一遍试试?别当我不敢对你怎麽着!这些年我也受够你了。如果你再敢侮辱小静一个字,我就对你不客气!”

    黄芸被打的愣了一愣,半天脑子迷迷糊糊没有回过神来。这样的江宇勤,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结婚这麽多年,他可是从来没有对她大声呵斥过的。

    而旁边的黄云开和小警察也是愣住了。黄云开没想到江宇勤说动手就动手,想上前拦阻已是不及。不过转念一想,这一掌打的也对,姐姐这个性子,是欠这麽样的一个教训。

    任谁也听得出来她是在撒蛮耍泼。江敏静已经危在旦夕,人家作为血亲的哥哥,为她着急,替她担心乃是情理中之事。她却胡搅蛮缠硬把事情转了个方向,扯到不相干且极度侮辱人的话上去。这事,放在他的身上他也不能容忍。

    再想想姐姐对自己毫无关心愧疚,一不替自己着急的样子,他便觉得江宇勤的这一掌打的轻了,恨不得抓起江宇勤的手,再狠狠替他补上两大掌才能解恨。

    而小警察更是觉得江宇勤的这掌嘴巴大快人心。这个女人,怎麽就那麽令人讨厌,听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让人恨不得有把她掐死的冲动。

    所以在江宇勤放下巴掌,黄芸愣神之际,他只是假惺惺不痛不痒地对江宇勤说了一句,“别动手动脚的,有话好好说。”

    然後便和黄云开两个人,一起躲到几尺远去坐壁上观。

    黄芸被打,一愣之下迅即缓过神来,她抬起肿了一半的脸恶狠狠对江宇勤吼道,“江宇勤!你敢打我?我看你是真的不想要脸面了。那好,咱们就抖落抖落你曾经干过的好事!”

    江宇勤脸白了白,高高举起的手又陡然落回去,半分气急败坏半分威胁地道,“黄芸,你不怕你儿子受牵累,你就尽管说出来!我是不怕了,大不了,我***丢了工作远走他乡!眼不见为净。你把儿子逼上绝路,到那时有的你好受!”

    说完转身欲走,黄芸却是不依,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袖,大声怒骂道,“江宇勤,你混蛋!你不是人!你拿儿子要挟我,你根本就不算是个男人!”

    江宇勤甩开她的手,厌恶地抚了抚袖子,沈声喝道,“黄芸,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忍得你够久了,你还要怎样?有什麽见不到人的话,你尽管说,我都接着!没有就老实在这里呆着,静心思过。你最好祈祷小静没事,如果小静有什麽意外,我绝对饶不了你!”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黄芸一下子傻了。以前的种种骄横,如今都变成了一场空梦,消失无踪。原来那麽温顺的男人,急眼的时候也可以变成凶神恶煞,对她又吼又叫。

    这叫一直被自家男人捧在掌心里的她,情何以堪?

    由以前被宠上天的极端骄傲,到如今被踩下地的不值一晒,这种极度的落差,让她一下子无所适从。江宇勤一走,她便又哀又怒地嚎啕大哭起来。

    小警察被她闹腾的不胜其烦,干脆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一款老掉牙的Mp3来,鼓捣了半天,把耳塞往左右两个耳孔内一塞,自顾自坐到门口的椅子上去听起歌来。

    只留下黄云开一个人,哀叹连连的感怀自己的流年不利,面对黄芸的滔天泪水,他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独自享受了。

    第四十一章 转换病房

    江宇勤回到医院,蔫蔫地坐到江敏静的床前,一言不发,只是满脸担忧地望着江敏静的苍白面容低叹。江路遥一颗心霎时沈到了谷底,看起来事情真的是黄芸干的。一时间,他的心里也是恨意难消,如果黄芸在这里的话,真的很想揪住她,一家人跪在江敏静的床前向她忏悔。

    再大的恩怨,也不至於到了谋人性命的地步吧?母亲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吴雪松也是面色不善,胳膊上的疼一阵紧过一阵。先前打的止疼针这时已经过效,疼痛折磨得他面色泛白,额角细细密密的汗铺满一层。

    这时见到江路遥父子俩的表情,他强忍了疼痛轻哼一声,转首对江路遥道,“你还有什麽说的?”

    江路遥痛责掺杂,盯着江敏静透明似的雪白容颜,一字一顿毫不犹豫说道,“姑姑醒来,我任打任罚,悉听尊便,只要能代我妈赔罪,她把我怎麽着都成!“

    江宇勤愕然,抬起头看向江路遥。

    这个是他的儿子?他只有十七岁的儿子?

    为了家人的错一力地承担责任!不逃避,不推脱。

    如此的担当,使他这个做父亲的,暗自羞惭,自愧不如。

    是的,他江宇勤就是个懦夫。从被黄芸发现他在日记里倾诉对江敏静的爱慕开始,就一直妥协,忍让──生怕她把自己这种龌龊的思想曝光於世。

    直至後来犯下了更大的错误,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黄芸迷奸了江敏静。

    他曾经後悔却也抱着侥幸的心里,希望此事就此揭过,希望江敏静能够原谅他,希望他从此不再出现在江敏静的眼前就能让她忘了这一切。然後,彼此的生活恢复平静。

    可是,他想错了。

    可以说他是抱着自欺欺人的想法一直过了这麽多天。原本以为只要顺着黄芸哄着她高兴,她就会放过江敏静,自己从此不再见她,就一切万事大吉。不成想,黄芸却更加变本加厉,竟然到了害取江敏静的性命的地步。

    这一切,自然都是他做的孽。

    归根结底,他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他不是存着对江敏静的非分之想,如果他懂得廉耻能够及时的把握住自己。那麽,也许这後来的事便不会发生,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的这种地步。江敏静不会遭此一难,江路遥也不会被拖至这个无解的死局当中。

    他,才是愧对所有亲人的罪魁祸首!

    他要如何弥补才能对得起江敏静?对得起江路遥?

    江宇勤这边幡然醒悟,那边吴雪松已是坚持不住。疼痛袭的他脑中一阵一阵的晕眩,心尖仿佛有一根丝线穿透大力揪扯般,细细密密的疼击打着神经,整个心都仿佛要翻出xiōng外,欲把那丝丝缕缕的缜密疼痛抖落干净……

    实在挺忍不住,吴雪松只觉得一阵紧窒的心悸传来,伴随着轻微的肢体颤动,整个人便绵软无力慢悠悠依着床头往地上栽去……

    江路遥恰在此时抬头,见此情形大惊,‘哎哟’一声,一个箭步窜至吴雪松跟前,伸手便错过他的那只伤臂绕着脖颈把吴雪松接住。

    待江宇勤反应过来,江路遥已经扶住吴雪松正在长长呼出一口气。

    呼,好险!这只伤臂如果再次遭受撞击,恐怕就不是几条绷带一块夹板所能够医治的了的了。

    吴雪松今天给他的不止是一份感激,还有莫可名状的深深的感动。

    由工地上派来的那名陪护人员的口中,他已了解了今天车祸的大概情况。

    吴雪松对江敏静重於生命的这份情,让他心酸嫉妒的同时,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种敬重。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心悦诚服的敬重。

    所以,他要替江敏静还他的这份情,也是替他自己表达一份对吴雪松的愧疚。

    不为别的,为自己原来对他的那些敌视和刁难,也为江敏静将来不会因她的原因,而对救命恩人留有一生的自责和遗憾。所以,他甘愿为之。

    正自这时,病房外走进一个五十左右笑面佛似的中年人,见到吴雪松的情景,急忙上前和江宇勤江路遥一起搭手,把吴雪松抬至另外一只一直空位的床上去。

    百忙之中,那人不忘伸手按下了墙壁上那一只深红色的呼叫按钮。

    不一时,一个年轻的护士急匆匆赶到,看到吴雪松的情况不由抱怨道,“也没见过有人这麽固执的,自己负伤却不肯输液,非要硬挺着守在别人的床前。其实他不想想,他好好的才是对他爱人最好的安慰。如果连他都倒下了,那他爱人又怎麽在醒来後不为他担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见那後来的中年人眼眸中微光一闪而过,随後笑眯眯地对那小护士说道,“小姑娘说的是,就是这麽个道理的。”

    那小护士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中年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床上昏迷的吴雪松,转首对着小护士恳求道,“请姑娘再给我们单另安排一间病房吧。离得别太远,如果有相邻的那就更好。我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二人安安心心养伤了。”

    护士皱了皱秀眉,为难地看着中年人道,“这个我可做不得主。”见中年人不太相信地看着她,急忙解释道,“这个人在这里加床本来就是越科了。他的伤应该在骨外住院才是,可是他却非要住到心脑科来。这其实已给骨外的那些医护们带来很多的不便,但是有副院长的面子,别人也不好说什麽。如今您又想要给他调病房,恐怕这个要求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做不了主,不如您还是再去找一下我们的副院长吧。”

    中年人听完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哦,这倒是我的疏忽了。想必你们这里科室不对路也不能随时给他用药吧?”小护士张了张嘴,中年人并未给她说话的机会,紧接着自己的话又道,“我看我也不为难你们了,还是把他转到骨外去吧。不管怎麽说像他现在这种情况,在那里医生护士可以随时给他用药。在你们这里就不同了,这种情况这里的医护人员谁也不敢越科随便给他用药对不对?”

    小护士听了连忙回答,“说的很对,一个下午,我们的科室主任都在犯愁呢。”

    中年人听完俯首瞅了吴雪松一眼,见他脸色苍白却已恢复了知觉,遂带着命令的口吻对吴雪松说道,“雪松,这一次你得听我的,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了。”然後又抬起头对着江宇勤父子两个道,“麻烦你们二位帮我把他送过去,我先过去给他去开病房,他的液不能再耽误了,不然的话,这一宿疼也得把他给疼死。”

    吴雪松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无力地闭上眼睛表示默许。中年人笑了一笑,不再耽搁,殷切地看了江家父子一眼,便即转身急匆匆离去。

    小护士随着他的身影往外走,不料吴雪松却在她的後面问道,“骨科那里没有把我的药送来?”

    小护士顿住身形,回头看着吴雪松苍白的面容,解释道,“送过来了,不过你一个下午都坚持不肯用药,我们护士长急得没办法,只得又把药给送了回去,想着要他们骨科自己来护士亲自给你输液。”

    “什麽时候送回去的?”吴雪松心里起疑,既然送回去了,骨科的护士应该早就过来了,怎麽这时还不见动静?

    小护士道,“就在我来之前,刚刚送过去的。本来应该是我送的,但是我在听到呼叫铃後,怕是这边有事,就叫一位新来的护士给送过去了。”

    吴雪松顿时泄气,只得摆摆手让她出去。只要不是刘久杰这个老狐狸捣的鬼就行,过去那边也对,惦记江敏静的话,输完液再回来看她就是了。没道理因为自己一个人,把人家医院的秩序搞乱。

    正想着,江宇勤父子走了过来,江路遥蹲下身背朝着吴雪松的床前劝道,“吴叔叔,我先背你过去吧。这麽忍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过去那里打上针用上药再说。”

    吴雪松无奈,只得任由着江家父子一个背,一个扶,一直把他送到骨伤外科了事。

    第四十二章 我来帮你

    是夜,江敏静醒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江宇勤其人。

    昏暗的灯光下,他那一张清矍的脸显得有些落拓。

    一头稠密的头发淩乱蓬松着,青色的胡茬在下颚上若隐若现。眼下淌着圈青影,神情带着些许的落寞。

    这种形象,使他整个人在幽谧的光线里,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暗沈和颓废。

    江敏静看他的时候,他正坐在一张暗红色的折叠椅里呆呆出神。

    仿佛感应到江敏静充满敌意的目光,江宇勤抬眸和她对视的一霎那,扶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不由自主抖了一抖。

    强自镇定了一下,欣喜毕竟大过心虚,他起身走到江敏静的身旁,握向她的手说道,“小静,你醒了?”

    江敏静如遭蛇蠍,无力地甩动一下被他握住的手,冷声道,“不要碰我!”

    江宇勤微愣,随即面色一黯,晦涩地放下握着她的那双手,低低沈沈地叹道,“小静,对不起。”

    江敏静厌恶地转头,实在不愿看到这人恶心的嘴脸。

    却不料如此激烈的动作,猛然激起後脑里一波强大的疼痛,不觉‘哎哟’地叫出声来。

    这边的响动惊醒了那边刚刚睡去的江路遥。朦胧中,听到江敏静的一声痛呼,一个激灵蹦起来,几步来到江敏静的床前,紧张地握向她的手臂焦急问道,“姑姑怎麽了?”

    其实他的话是对着江宇勤问的,不料想话音刚落却听江敏静答道,“头疼。”

    这一声回答不亚於天籁梵音,仙灵妙乐,江路遥惊喜地张大了嘴巴,半天才颤着声音问出一句,“姑姑,你真的醒了?”

    江敏静眨了眨眼睛,以示回答。

    江路遥先惊後喜,呆呆地愣了两秒锺,最後终於喜极而泣,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脸埋在江敏静的手掌里呜呜咽咽痛哭起来。

    江宇勤在一边看的黯然叹气。如果自己做的,不是把江敏静伤的太深,也许他也可以敞开xiōng怀,一述对她的担心和忧焚。

    可是,为时已晚,现在说什麽都没有用了。

    江敏静不可能原谅自己!

    江路遥哭一阵,笑一阵,十足的一付小孩子样。

    江敏静心中微暖,手掌轻轻擦拭着他的眼泪,心里同时却又打了千百个结。

    对於黄芸,她已恨之入骨,她的儿子,不知自己将来要用怎样的心态来对待。

    她现在心里纠结的是,即使爱的再深,恐怕也不能因此,化解心中因黄芸而对他产生的芥蒂吧?

    而既然有了隔阂,她还能一心一意的爱吗?

    就算能爱,他真的能为她同他的母亲断绝关系吗?

    如果不能,那就一切都毫无意义了。她不能因为他的爱,就违背心意放弃对黄芸的恨,那样的话,她简直生不如死!

    爱算什麽?有恨掺杂其中的爱,能有幸福可言吗?

    不能!所以说,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此断了吧。这样的话,还可以相互都给对方留下一条活路。

    江敏静正自胡思乱想,忽然肚腹一阵疼痛,一股胀意伴随着疼痛而来。她尴尬地看了看江路遥,赤红着脸低低的说道,“江路遥,你先扶我起来,我得去一下洗手间。”

    江路遥收敛情绪,握着她的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然後分出另一只手穿过她的颈项,轻轻着力把她扶坐起来。

    江敏静起至一半,便觉得一阵难以克制的头晕目眩袭来,胃里一阵翻搅,崔肝沥胆的开始呕吐起来。

    江路遥慌了,急忙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紧张地问道,“你怎麽了,姑姑?”

    江敏静呕的说不上话来,一旁的江宇勤试探着伸手去扶江敏静,一边轻声说道,“快把她放平躺下,她伤的是脑子,这时候还不能随便活动。”

    江路遥急忙依着他的话,重新把江敏静放在床上,急道,“那怎麽办?”

    江宇勤到底没敢把手扶在江敏静的身上,只虚虚拉了个架势,以备江路遥一个人应付不来之需。见江路遥安安全全把江敏静放平躺在床上,他才收回手臂试探地说道,“要不,我出去叫一位护士来帮帮忙?”

    江敏静闭目缓和好一阵,症状稍稍缓解,才中气不足的冷声说道,“不用。”

    随後又对江路遥道,“江路遥,你看床底下有没有便盆,拿上来给我。”

    她记得那年给肖青的妈妈陪护之时,医院的规矩是每一个病人办理入院手续,都得交押金领一套齐全的住院用具,其中就包括一只白色的蹲便形状的便盆。

    江路遥俯身果然看见床底一只形状怪异的白色扁沿塑料盆。应该就是这个了,他伸长胳膊将它够出来,举到江敏静的眼前,问道,“是不是这个?”

    江敏静睁眼看了一下,默认之後伸手接过,对着屋里的父子二人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江路遥摇头,把便盆抓在自己的手中,轻声道,“不,我来帮你。”

    江宇勤却听的有如清空打了一个霹雳,立时呆在了当地。

    江路遥蹙眉看向他,催促道,“爸,你先出去吧。”

    江宇勤登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和滋味。

    这种事情,难道说,他一个做侄子的,也能插上手吗?

    再不避讳,他们也是男女有别。

    况且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尤其江路遥,已经到了懂情事的年纪。

    虽说是姑侄关系,但是,这样总归是不大好吧?

    江宇勤犹犹豫豫地往外走,背後江敏静却冷冷的对江路遥道,“你也出去,我谁都不用。”

    江宇勤心里一松,却听江路遥道,“姑姑,我不帮你,你怎麽解决?你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又怎麽能自己把尿端出来?别是一个不及时,把尿洒在床上,到时你连躺着的地方都没有了。”

    江宇勤听到他的最後一句话出得门来,心里暗暗咬了咬牙:这小子,怎麽这话说的这麽理所当然,好像多年生活在一起的老夫老妻似的。

    该不会是……

    这麽想着,忽然一惊。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龌龊想法。

    屋里的二人没了动静,望着敞着一半尚未关上的房门,江宇勤苦涩一笑。如果自己不是之前把江敏静伤的太深,也许现在代替江路遥位置的就是自己了。

    靠在墙上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透过迷蒙的烟雾,又想起黄芸的那张可恶嘴脸。也许,是时候该给江敏静一个交待了。

    这个世上,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而自己却伤她欠她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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